一抬头,却见朱高燨立在台阶上,长身玉立,青衫在夜风里微微扬起,他蹙着眉头,道:“晚上出去时尽量带个人,天黑路暗的。”
阿狸眼眶一热,忙低下头来,却又看到了他腰间的那枚玉玲珑,一时心里堵得慌,却也无法开口,只是点点头,转身回房。朱高燨不解她为何忽然神情冷淡,见她离去,也只得喝下阿锦的药来,亦回房休息。
朱高燨满腹心事,翻来复去睡不着,一会想到朱瞻基,一会又想到朱高煦,到底是怎么样的结果,明日应该会有分晓。忽闻到枕边花香,转念时又想到了阿狸,她到底搞什么鬼,听阿绣与海涛说话不甚清楚,后来阿基阿绣又与她嘀嘀咕咕的,不知作些什么。他如此思前想后,直到四更上,才慢慢入睡。
次日一早,在朝堂上朱棣宣旨:封皇长孙朱瞻基为皇太孙,择吉日行册封大典。一时朝堂上贺声高起,纷纷祝贺皇上与皇太子。朱棣自然十分开心,朱高炽也面带微笑。
晚上在太子的慈庆宫,朱高炽与朱高燨相视而笑,朱高燨道:“这下太子哥哥心里要放宽了些吧。”
太子朱高炽道:“白日在朝堂之上,我不敢太过表露出欣喜之色,但心里,确实是高兴得很,父皇对阿基这般看重,为兄自是感激不尽。”朱高燨道:“父皇自小就很疼他,早有立为皇太孙之心,朝中各位官员对阿基也是大加赞赏,此刻也是时机到了。”
两人正说话之间,听得后堂传来一阵笑声,随着笑声,太子妃带着胡善祥和孙宛儿出来,一边的侍女却拿着几个很大的花篮,花篮里各色花儿齐放,往厅中一放,霎时给屋里增添了许多亮色。朱高燨认得是阿狸所作,心中诧异,今天出来时并未带阿狸阿绣出来,怎么她所作的东西出现在太子宫里。
却听太子妃笑道:“宫里还真有这么巧的人,我只不信,谁知看她编的东西,竟是这般精致。”她笑对太子道,“你看如何?”
太子笑道:“在这冬日,看着这些确是赏心悦目。”太子妃对朱高燨道:“你的侍女手真个是灵巧。”孙宛儿笑道:“胡姐姐时常夸奖,我只不信,今天一见,果真名副其实了,那些花儿叶儿的到她手里,一会儿竟变了个模样。”
胡善祥笑道:“我也只见过一次,说与你,你竟叫人唤了她来使唤,只怕四殿下要责怪了。”又转向朱高燨道:“怪我多嘴了,说阿狸姑娘编织花篮漂亮的很,孙妹妹不信,就叫了来一试。四殿下勿怪,让阿狸姑娘受累了。”
正在此时,朱瞻基进来,正好看到那几只花篮,笑道:“这是阿狸作的吧?”孙宛儿笑道:“你却如何认得?”朱瞻基笑道:“这个总是认不错的。你们什么时候让她给编的?”胡善祥笑道:“人还在后堂偏殿里呢,太子妃娘娘说再让她作几只花篮,方才又让人花房采花去了。”
朱瞻基没听她说完,就往后堂而去。到了一旁的偏殿,却见阿狸一人在埋头作着什么,身边堆了一堆的枝叶花朵。朱瞻基笑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此时阿绣从旁边出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笑道:“还有我在这里呢。”把水递与阿狸,道:“快些喝点吧,我刚让小丫头们烧的。”阿狸正渴得很,忙接了喝一口,却烫得一下,阿绣道:“你也慢点,吹下再喝。”
朱瞻基笑道:“怎么渴成这样?”阿绣笑了:“正是呢,从正午一直到现在,茶也没喝一口,阿狸身子还不舒服呢。”朱瞻基看向阿狸,却是脸上红红,眼睛有些微肿,忙道:“你可是发热了?脸这么红?”说着伸手就要去摸她额头,阿狸忙后退一步,微微瞪了他一眼。
这时候大厅里的人都走了过来,孙宛儿与胡善祥在前面,太子朱高炽与太子妃随后,朱高燨却在后面。阿狸与阿绣见了太子与太子妃,忙行礼问安。朱瞻基笑着对太子妃道:“母妃让人家作活计,也不好好招待下,连茶水也不给喝,不知道的人啊,还以为太子宫待人太也苛刻了。”
太子妃张氏一怔,不明所以,她素知这个儿子调皮,笑道:“你就惯爱胡说。哪有你说的事情。”阿绣忙道:“是我们一时忙,没顾上去喝,长孙殿下误会了。”
胡善祥抿嘴一笑,道:“以后要改口称皇太孙殿下了。”阿绣忙道:“是,皇太孙殿下。”朱瞻基一笑,道:“别听她们的,你爱怎么叫都行。”余光扫了阿狸一眼。
这时去花房的人又拿来了许多的花朵,满满地堆了一地,朱高燨的眉头皱了起来。看这个偏殿里冷森森的,连个火盆也没有,一眼看到旁边的垂柳,想她与阿狸颇有嫌隙,阿狸来到这里,多少定会吃她的冷眼。看样子阿狸跟阿绣两人在这里时间也不短了,便道:“大嫂,天也不早了,这些东西也不急在这一时,以后再作罢。”朱瞻基听了亦忙道:“就是就是,母妃,好东西要慢慢欣赏,哪有你这么一下子就想全看完的呢。”
太子妃笑道:“如今都成皇太孙了,对母妃说话还是这样没大没小的,仔细你父王捶你。”朱瞻基看看太子朱高炽,笑道:“我父王再不会为这个捶我。”太子妃轻拍了他一下,对阿绣阿狸道:“这样就先收了吧,将那些花朵放好了,明日再来整理吧。”二人忙答应了,开始收拾。
太子看看朱瞻基,道:“等正式册封之后,皇上怕要给阿基立太孙妃了。”太子妃笑道:“按规矩呢是这样子的,不过在这之先,怕父皇要先给四弟定王妃,然后才轮到基儿。”她笑着看看朱高燨,故意道:“昨晚好像听人说父皇把你与善祥都叫去了乾清宫里,跟你们说什么了吗?”胡善祥闻言脸色微红,头低了下去。
阿狸听到这时,手一抖,左手食指登时被花枝上的刺扎了一下,她嗯了一声,忙用另一只手按住,阿绣忙道:“扎到吗?”朱瞻基闻言忙到她面前,道:“怎么样?我看看。”说着就抓了阿狸的手,阿狸觉得尴尬之极,忙挣脱了道:“没什么,就是一个小刺而已。”
一边的孙宛儿看着心里咯噔一下,自从胡善祥回来,讲了许多在军中的事情,这个阿狸倒是个惹人注目的角色,再加上垂柳添油加醋地描述,她对这个阿狸已上了心,今日见到了本人,见她心思精巧,容貌清秀,举止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风采,她已经暗自忐忑,现在见到朱瞻基对阿狸的一番举动,心下更是吃惊,但她面上并未流露出来,只对阿狸关切道:“这位姐姐伤得可厉害?”
阿狸见她笑容亲切,便笑道:“哪里有那么娇气,不妨事的,谢谢你。”孙宛儿笑了下。阿狸只觉她明眸皓齿,一笑倾城,心下想,这个女孩子怎么长得如此美丽,连我都为之倾倒,何况男人呢?再看一边的胡善祥,亦是国色天香,心里更是感慨,这两个女孩子天生就是要生活在皇家宫苑的样子,不嫁与皇子皇孙,能嫁给谁呢?转念想到朱高燨即将与她成亲,心下不觉凄然。
太子妃笑道:“这里冷得很了,我们还是去前厅里吧,那里暖和些。”朱高燨笑道:“这个时间,我们还是回永华殿去,不打扰太子哥哥和大嫂了。”太子妃道:“我还要留你吃饭呢,着什么急?”
朱高燨道:“改日吧,今天倒有些倦了,想早些歇息。”朱瞻基亦道:“母妃,我们宫里想必也备下膳食,就不叨扰你们了。”说着招呼阿绣阿狸一起回去。
看着她们消失在宫门口,孙宛儿兀自发怔,胡善祥笑道:“孙妹妹的魂也被带走了?”孙宛儿瞧了她一眼,亦笑道:“姐姐只会取笑妹妹,姐姐的魂儿怕也不在这里了。”
回去的路上,朱瞻基一直与阿狸走在前面说着话,朱高燨与阿绣随后跟着。朱高燨问道:“怎么今日你们两个来到太子宫里?”阿绣道:“才刚正午,太子宫的侍女到我们那里,说是孙姑娘胡姑娘听说阿狸善于作些花艺,就要我们去她们那里一下。阿锦姐姐答应了,本来是阿狸一人过来,因为她不是太舒服,我就跟着一起来帮衬着,看有个什么需要,没想到活计也是太多了,忙了一个下午,要不是殿下开口,怕是今晚要很晚才能回去。”
朱高燨早见阿狸脸色有些苍白,又听得阿绣如此说,道:“阿狸是哪里不舒服?”阿绣道:“早上起来身子就有些发热,昨夜听她好像也没睡好。我让她上午又睡了会。正午太子宫里来人招唤,没奈何就只好来了。许是着凉了吧,她只说多喝些水就好。等下回去阿锦姐姐那里应该有些药,我去取了来给她熬了服下。”
朱高燨道:“以后这些个差事,你让阿锦找个借口回了就好。”
阿绣噗地笑了下,她跟朱高燨自幼长大,也是不怕他的,道:“别个的人呢,自然会回掉,只是胡姑娘的事情,怕是不好办呢,马上就要日日在一起了,总不能驳了她的面子。”
朱高燨扫了她一眼,道:“你又听些什么言语,在这里胡说?”
阿绣道:“我哪里有胡说,刚刚太子妃娘娘也讲了,殿下马下就要跟胡姑娘……”蓦地见朱高燨脸色一沉,她马上闭了嘴。朱高燨道:“怎么也学会人云亦云了。没影的事不要瞎说。”
回等永华殿里,朱高燨命二人去休息,不要在面前侍候,自有别的宫人服侍朱高燨朱瞻基用晚膳。饭后朱高燨照常进了书房。
一时听得帘子响,抬起头来,却是朱瞻基走了进来。朱高燨道:“怎么你过来了?”朱瞻基笑笑,道:“小王叔看到我好像很失望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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