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归和他说了那么多二十年前的旧事,还讨了程不归一杯大红袍喝,聊了这么久,今夜并到此为止吧。严灼心见好就收拱手笑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在下知道程庄主那么多秘密,还望程庄主高抬贵手手下留情,多谢程庄主的茶,在下先告辞了。”严灼心站起来往门外走,迈开脚步又停下来转头道:“长安马场的杨关山杨老爷子想必程庄主不陌生,他眼下就在采石城中,程庄主怎么没有邀请他到白驼宫来共聚朋友之谊?”
程不归站起来呵呵笑道:“杨老爷子富甲一方谁人不知?二十年前我们就是朋友,不瞒你说,眼下白驼宫和长安马场之间还有生意往来,只不过他不知道是在和程某做生意罢了,今日程某邀请的都是江湖上的人,杨老爷子是个生意人,江湖上的事自然与他无关。”
严灼心道:“程庄主别忘了,洛盟主是杨老爷子的妹夫,你觉得杨老爷子能坐视落英山庄大难临头吗?”
程不归哈哈大笑道:“商人一项见利忘义,程某做的是顺应天意的事,杨老爷子聪明,不会逆天而行。”
严灼心又问道:“程庄主觉得杨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不归笑着答道:“严公子,有些事你我心照不宣,长安马场号称从不过问江湖中事,事实是否果真如此,你我心中有数,程某这些年在商场行商,懂得不少道理,在这生意场上,不是什么人都能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兜里挣的,杨老爷子为人精明强干,下得了狠手,吃得了别人不能吃的苦,也能豁出身家性命,杨老爷子精于商道,怪不得铁算盘随便这么一摆弄,二一添作五长安马场金银百万。”
这话真是把杨关山说得一丝不挂,严灼心暗自发笑再问道:“那洛盟主的妻子杨柳青呢?程庄主觉得她又是什么样的人?”
程不归一听十分不悦,冷冷道:“严公子,你把程某当成什么人了?当年我和洛树云是结义兄弟,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懂,虽然我和洛树云有血海深仇,可我程不归是个男人,不至于拿个女人出气。”
严灼心道:“程庄主别误会,在下只是疑惑,杨老爷子怎么会把妹妹嫁给洛盟主呢。”
没完没了的问题,程不归有些不耐烦道:“杨老爷子是精明人,英雄美女天造地设,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说到这,停下想了想道:“当年我总觉得洛树云和杨柳青之间的感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一对恩爱夫妻怎么会貌合神离?这杨老爷子也挺奇怪,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嫁给了洛树云,却很少听说他去看杨柳青,到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的家事外人怎么好过问。”
程不归觉得不足为奇,严灼心却如临深渊。他心情忽然失落,如果把他现在所掌握的信息全都拼凑在一起加以揣测,得出来的将是个骇人听闻的故事。他不敢往下面想,但愿只是个猜测,但愿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想到此处,严灼心拱手道:“告辞。”于是匆匆退了出去。
严灼心一直怀疑当年洛树云突然对泰仁山庄下手,杨关山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说不定就是杨关山教唆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他故意在程不归面前提杨关山的名字,就是想看看程不归的反应,程不归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严灼心心中稍许安慰,他真希望这次是自己错了。
严灼心和世人一样,习惯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越是这样,事情往往往最坏的地方发展。商人见利忘义,长安马场有今日的辉煌,杨关山的为人严灼心多少了解几分。这次西域之行,似乎让人看到另外一个杨关山,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就像一个谜,他就是个无底洞,让人永远捉摸不透。
很难想象杨关山这么精明的人,他的儿子却是个重情重义憨厚老实之人。严灼心心里藏了许多事,这些事他无处诉说,更不敢向杨少诚提起,就怕因此坏了他们之间的情谊。可是以眼下的情形来看,小鲤鱼越来越离不开杨少诚,小鲤鱼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严灼心身边就这一汪净水,他怎么忍心让小鲤鱼见到这么残酷的现实。
一抬头风云突变,西风肆意怒吼,一场大雪早在酝酿当中。想再多也无济于事,严灼心加快脚步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回到房间中刚反手把房门关上,程少依急匆匆推开房门闯进来。男女有别,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严灼心呆呆看着她。程少依笑嘻嘻问道:“严兄,你和爹聊什么呢?聊了那么久。”
有些事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了,干嘛说出来让别人和他一起失望。严灼心随口答道:“程庄主是做买卖的好手,我去问问他,天玄阁为他保守秘密,他能给我多少银子。”
程少依一听冷了他一眼,难道她还看不出来严灼心在撒谎不成。严灼心不愿说,程少依也不多问,坐下来问道:“严兄想要多少银子?”
严灼心哈哈大笑一声坐到她对面道:“白驼宫富可敌国,没有十万两银子就想封住在下的口,岂不是不给程庄主面子。”
程少依信誓旦旦道:“严兄好大的口气,十万两银子,就怕严兄没命花呀。”于是,二人一同哈哈大笑出来。
玩笑过后,严灼心道:“整个晚上都没有见到徐妙笔徐兄,程姑娘,你见过他吗?”
程少依道:“别说严兄你咯,我也没有见过那神仙,我猜他八成乘乱逃了。”
徐妙笔是什么货色严灼心最清楚,程不归犯不着杀他,这一天不见他的踪影,乘乱逃了是唯一的解释。至于他去了哪里,二人同样心知肚明。严灼心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徐兄呀徐兄,你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程少依接上话喃喃道:“咋们这位徐兄是担心自己活的太久,所以非要给自己找点麻烦不可。”
徐妙笔走了就走了吧,洛河图眼下在洛诗禾手中,徐妙笔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洛诗禾与白无常眼皮子底下把洛河图拿走。等他吃了苦头,他自然会知难而退。
安静了一会,严灼心道:“夜深了,程姑娘你还是回去吧。”
程少依一听脸色变得沉重起来,轻声问道:“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是吗?”
那时候她叫严少度,那时候还没有发生这么多事。常言道覆水难收,现在怎么可能回到以前?严灼心苦笑道:“程姑娘,之前的事你还是忘了吧。”
程少依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心里早就有所准备,只是她没有料到,事到临头她是那样的心痛。分明是心碎的,却要装作强颜欢笑,程少依看着他道:“严兄,以后只怕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你能陪我多聊会吗?”
程少依的目光让人无法拒绝,严灼心打算明日就走,今夜或许真是的她们最后一次把酒言欢。聊着聊着夜渐渐深,二人忘记时光流逝,相遇离别仿佛就在一瞬间发生的事。任它江湖纷乱,任它虚情假意,她们之间的交情是不会变的,就像大漠中的沙子一样永恒。
聊了很久以后,程少依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严灼心心情很是平静,他轻轻抱起程少依将她放在床上,以免寒风打扰她的好梦,为她盖上被子。看着自己在乎的女子入睡,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五里镇那天晚上的事时时浮现在眼前,严灼心不是君子,可他知道,那样的事只有一次,能和程少依成为朋友是人生一大幸事,没有必要把朋友变成形同陌路的陌生人。
严灼心推开门走出去,不知不觉中外面下起大雪。放眼望去,采石城一片寂静祥和,他幸运的成为这场大雪第一个见证者。严灼心伸出手去,雪花落在掌心,他期盼着这场大雪下得再大一点,同时在此刻祈祷,就让圣洁的雪花带走他一身的罪孽,他相信任何人都有颗向上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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