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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偏殿中,苏青珃屏退伺候的宫女,稍作梳洗,将有些凌乱的衣服换下。
南楚的王宫也建得粗犷大气,里头没有多少精巧细致的小件,镶着黄金和宝石的地方却很多。连一间偏殿都用着金丝造就的纱帐,看来南楚王宫正殿全由金砖铺成,大门共镶有九九八十一颗宝石的传言由来有因。
“参见公主!”门外宫女拜道。
就见项明月风风火火的进得门来,已经换回了女装,却是一身绛紫色类似骑装的束身衣裙,更显得英姿飒爽。
“公主殿下。”苏青珃轻施一礼。
项明月赶忙迎上来道:“苏姑娘不必如此见外,要不是你挺身而出,我和阿虎早就成了剑下亡魂。”又郑重的还了一礼道:“是明月要向你道谢才对!”项明月性子豪爽跳脱,这样正经严肃的样子倒不多见。
瞧着二人礼来礼去的,项明月绷着的脸色终于破功,噗嗤笑道:“咱们两倒像是唱大戏的!”
苏青珃也被她逗乐,不管身份如何,项明月果然还是这样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性子。
“真是难为你了。”苏青珃笑道。她本性也是逍遥洒脱,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当初着了那样的魔障,竟甘愿困在永安侯府将近七年,终归还是没有把骨子里的东西完全消磨掉。
项明月仿佛遇到知音般,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诉苦道:“可不是,咱们南楚本就是以武起家。我项家儿女就该横刀立马征战沙场,再不也是仗剑江湖笑傲红尘。现在倒好净学些北周的繁文缛节和东齐的靡靡之音,连宫里头也定下恁多乱七八糟的规矩。”摇头叹道:“平白消磨了锐气。”
“再多规矩,怕也拿公主没办法。”这绝不是个在条条框框约束中能长出的女子。
项明月眉开眼笑得意道:“那是自然,父王特意赐给我一块金牌,他们谁都管不着我!”先去的楚仁王最宠这个幺女,也不想那些规矩约束了她活泼可爱的性子,才赐下这块金牌。金口玉言道,岳宁公主可以不学规矩,自择夫婿。
项明月拿着这块金牌却并未做过太出格的事,或者挑衅王兄的权威,虽然不守规矩却绝算不上刁蛮跋扈。只偶尔有些小打小闹,都是做些锄强扶弱的大好事,虽然让一众军兵和南楚官员等见到就头疼,在民间却有不低的赞誉和声望。
“公主有个好父亲。”苏青珃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追忆和痛惜。
她也有一个世间难得的好父亲。
因为出生起就没见过娘亲,苏青珃比一般的孩子更加敏感和早熟,小时候特别黏着苏宗越。他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会肆无忌惮对着撒娇胡闹的人,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跟前的人。
“青青,到这边来!”
小小的苏青珃还不足一岁,迈着小腿朝声音呼喊的地方蹒跚摇晃着走去。那个权势滔天的俊朗男人蹲在地上,张开着双臂小心翼翼的护在一边。突然,小小的身子一个踉跄,天塌不惊的他吓了一跳,直到那个柔软的小身子安稳的扑在他的怀中,小手拽着他的衣襟,才长长呼了口气,紧紧抱着她。
“爹……爹爹。”
“诶!”一张俊脸笑开了花,傻呆呆的乐着,比打了胜仗封官加爵还要开心百倍。
双手将这个粉雕玉琢的瓷人儿举得老高,好像举着全世界。忍不住在女儿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另一边又亲了一口。
“咯咯咯!”小小的苏青珃咯咯直笑,小手推着他的额头。“痒!”
撕坏了他的奏折他不会生气,提笔再写一封。摔碎了被当成传家宝的瓷器,他只会赶忙凑过来看看女儿的手有没有被碎瓷片划伤。边关有战事离家几月,风尘仆仆归来第一个面见的不是君王,而是家中的宝贝女儿。
只要苏青珃板着小脸,他就会开始提心吊胆。如果那双水晶般的眼睛中泛出几点泪花儿,就算明知道是她淘气装的,他也恨不得掏心掏肺摘星追月的讨她开心。
在苏青珃面前他不是权倾朝野的淮南王,不是统领三军的主帅,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父亲。
他给不了她一个母亲,却给了她他所能给的一切,远胜常人千百倍的父爱。
直到……
“我不去,我不要去!”三四岁的苏青珃拼命摇着头,眼泛泪花却倔强着不哭出来。
“青青,你必须去,去无涯山学艺。”苏宗越心中一疼,口中却没退让半分。
“你不要我了?”苏青珃甩掉他伸过来的手,稚嫩的语气中有淡淡的害怕。淮南王府有那么多人,她黏着的却只有苏宗越一个。小小的孩童心灵中早就敏感的知道些什么,她只有爹爹一个亲人,只有他一个而已。现在,他也不要她了吗?
“怎么会。”苏宗越抱起仍然抗拒的小小身子,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不去看他。“青青是爹爹最珍贵的宝贝,很快,很快爹爹就会去接你回家。”
“骗子,大骗子。”苏宗越没有很快去接她,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在她已经不再期盼和等待的时候才出现。
那次,他没能接走她。
项明月说了些什么见苏青珃毫无反应,不由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眼中恍惚的神色顷刻散去,苏青珃抱歉道:“刚刚有些分神,公主说了些什么?”
项明月兴冲冲的把话又说了一遍:“我与苏姑娘一见投缘,咱们结为金兰姐妹可好!再不用左一句公主,又一句姑娘这么客套!”项明月活到二十岁,亲近的闺蜜姐妹是一个都没有,她特立独行的性子也不受那些娇小姐的待见。与苏青珃却很投缘,不仅有救命之恩的情分,彼此也很对胃口脾胃,忍不住就说出这番话来。
心中也不免存了些小念头,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怎么能少得了义结金兰的兄弟姐妹!
苏青珃微微一讶,便点头笑道:“能多个这样仗义直爽的姐妹,是我的荣幸!”方才一眼看去,见到项明月眼中满是殷切真诚,而她也确实很喜欢这个爽朗大方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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