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黄河之会对现世的深刻影响,也已经在这十年里,如青萍之末的涟漪……风起天下。
而长河之水浪打浪,今日的新人正拾阶登山,昨日还在登山的人,却已失了新名。总有一些人没能跟上时代,或陷沉为泥石,或搁浅在河滩。
六艺皆通的辰巳午,是不幸的那一个。
在七年前,也即宋皇胎醒书山的前一天,默默守了宋国三年、广传六艺的当世真人辰巳午,将一身所学,留在商丘。而后只身离国,来到妖界……在冀山战场血战不退,最后被出身古难山、如今列名妖界天榜第三的真妖鹤梦怀所杀。
这也是文永来这里的原因。
至暗神龛通向一条广阔的阳神之路!
那或许也是燕春回许给宋国的条件之一,成则奉宋以阳神一尊,败则为己身神降之路径。
一开始文永并不明白,为何辰巳午不自己把至暗神龛留着,直至那一日……辰巳午挽弓落冀山。
这位的端方君子,在承认自己有一个名叫“辰燕寻”的私生子时,就已经心存死志。
宋皇当年登上书山,是养伤还是避祸,现在也无从讨论。
赵弘意毕竟是大国正朔天子,勾连忘我人魔燕春回的事情,也只如黎皇洪君琰一般,最后是罚酒三杯了事。
站在这等位置,拥有如此力量和权柄的人,罚酒已是非常不容易,乃荡魔天君三论生死而证得!
而辰巳午,默默承担了所有。
据说临死之前他并没有别的话,只大喊“我辰巳午也!”
文永回过头去看,这位让自己从小仰望的天骄,几乎是圣贤书里走出来的儒家君子,行有矩,立有节,真正用他的鲜血,阐述了那一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生不辞颜,死不改色。”
可惜一生端谨昂直,为国而屈。
他不说自己清白,但清白已留在人间。
“此去一千三百里,有一座百丈高的无名山,山上修竹成林。”文永抬手指远:“辰巳午没有坟茔,不存尸骨,鲜血洒在林间。我每年祭拜,只祝酒一杯。”
他从怀里取出一壶酒:“触景每伤情,我就不陪都督去了。此是辰巳午生前最爱喝的‘苦儿酒’,都督若是闻着此般的苦香……便是到了地方。”
卢野接过那酒,说了声“多谢!”,便踏空而去。
“如此人物!他年未尝不是一尊武君!”望着那奇峰秀远的背影,穆青槐犹自惋惜:“多好的机会!你怎么不送他一程,加深一下感情?”
“他是天上月,你我人间尘,相识已是交情,太近了难免照出我的丑态!”
文永摆摆手,自入城门:“走了,玄龛关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妖血才是我们能够赢得的荣耀。”
他没有说的是,他的至暗神龛毕竟来路可疑,不太能见光。在真正掌握此龛,获得等同真神尊位的力量前,他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他尤其不觉得自己能在卢野面前有所隐瞒。
而且时隔七年,卢野突然要去祭拜辰巳午,与其说是敬佩辰巳午的为人,倒更像是去确认什么答案。
那个答案很危险,文永自知并没有接近的资格。
……
……
今年二十七岁的卢野,已经是武道二十三重天的强者,只差一步就能洞真。
“三十岁以下洞真者,可称绝世天骄。”
这荣耀,他自信能够证得。
宁安城属于“锈佛”战场,实际位置在整个大战场的边缘地带,承受的压力很是零散,故以自安。
锈佛战场的对手,以黑莲寺的妖僧为主力,常年不歇的梵歌,肆意生长的昙花,将那里妆点得犹如净土。
当然血肉填地,土壤肥沃,所以梵花娇艳。
冀山他还是第一次来,唯一的感觉是“凌厉”——偌大的冀山山脉,像一只展翅欲扑的恶鹰。
在整个冀山战场所展开的厮杀,瞧着也比锈佛战场更凶厉一些。
卢野独行在山脊,像在刀锋掠步,偶然远眺,生命凋零如花,炎夏恰逢秋谢。
天空正在进行的绝巅战斗,异常精彩,光影煊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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