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处,莘窈正在商船上漂泊。
那晚,她上船后,被人引进了一间低矮的舱室,空间狭小,陈设简单,一张矮几,一支蜡烛,地上铺着干燥平整的草席,一条布衾叠得四四方方地安置在角落里,上头放着木枕。
此间虽然昏暗简陋,但却十分干净。
莘窈搭顺风船出行,本就没指望有多好待遇,她不敢大意,夜里始终和衣而眠,怀里抱着细软,两袖中分别藏着匕首和袖箭。
最初三日,风雨如晦,船只颠簸得厉害,莘窈终日蜷缩在舱室中,等着水工送餐,如非必要,她几乎不踏出舱门。
到了第五日,云破日出,天光大好,海上碧波浩渺,风微浪稳。
莘窈走出舱室,到水房打了些淡水回来,稍作洗漱,又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海风迎面而来,清爽宜人,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心旷神怡,胸中积郁一扫而空。
莘窈走到船头栏杆边,四处环顾。
此船相比于普通商船要高大坚固得多,走道也十分宽敞,船上统共约有三十五名水工,个个身材魁梧,动作利索,好似训练有素一般,每每从莘窈身边走过时,都目不斜视,且从不交头接耳。
这艘商船的主人一定非常富有,莘窈默默猜想。
未过多久,只听‘咯吱’一声响,暗门轻启,有人从底舱走了上来。
莘窈回头望去,只见当先的是一个皮肤黝黑,面目疏朗的少年男子,约莫双十年华,仪容俊爽,看见莘窈立刻微微一笑。
他的身后跟随着一位白衣少女,面庞清洁伶俐,体态纤俏玲珑,好似冉冉轻云出岫,莘窈觉得她不是走上来的,而是被一阵清风吹将上来。
那少年男子应该有急事,与莘窈打了个照面,便匆匆而过;那白衣少女则袅袅婷婷地走到她身边,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莘窈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面上却装作无事,只开口笑道,“姑娘可是这艘船的主人?多谢捎带,小女子感激不尽。”
“没事,”白衣少女摆了摆手,慢慢地收回目光,“多捎一个人罢了,咱们收了那么多银子,只赚不赔。”
她说话的语速极慢,语调舒缓悠扬,音色清柔宛妙,如同在吟唱一般。
莘窈觉得奇怪,不禁仔细将她看了看。
只见少女面容秀丽,肌肤欺霜赛雪,眉宇间透出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她的黑发垂肩,发髻上没有任何簪饰,只戴了一朵雪白的山茶花,纤薄花瓣在海风中轻轻抖动。
“你叫什么名字?”白衣少女忽然冲她一笑。
她的笑容中有一种属于长辈的慈祥神态,与她的青春妙龄极不相称,莘窈暗自奇怪,却也不好表露,只是答道,“我姓莘,你唤我湄儿就好。”
她没敢说出真名。
“莘湄儿?”少女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又问,“你是做什么的?”
她问得非常直接,甚至是无礼,不过莘窈不想与她计较,“我是个舞女。”
“哦……舞女,这名字倒很符合你的身份。”她点点头,慢悠悠道。
莘窈隐隐感觉受到了冒犯,于是闭上嘴,不再跟她说话。
“我姓肖,”白衣少女仿佛未觉不妥,反而落落大方地介绍起自己来,“我叫肖恒恒,你唤我恒恒就好。”
“萧恒恒?是永恒的‘恒’?”
少女忽然怔了怔,喃喃,“永恒的恒……”
莘窈见她出神,不禁疑惑,“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她回过神来,复又淡淡莞尔,“我家历来重男轻女,原本我叫肖恒,可我觉得那个名字不够女气,乍一听像个男孩儿,所以我就多加了一个‘恒’,肖恒恒,这样是不是可爱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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