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支吾了一会儿说:“鱼头打来电话,说于子千被抓了。”
刁毛辉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好像被抓的不是鱼头弟弟,而是自己弟弟一样:“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于子千被对面抓起来了。”那人重复道。
刁毛辉愣了一会儿问:“他还说什么没有?”
“还说你害得他家人被抓,他也要抓我们的人,要我们把于子千捞出来,他才放人。”
“啪!”梁道安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那声音根本不像一个老人能拍出来的,拍完筷子梁道安说道:“他还想来我老八寨抓人?让他来,我看看他是怎么走出梁氏的!”
不同于梁道安的愤怒,刁毛辉却在冷静思考后几乎是颤抖着跟梁道安说:“八爷,嫂子和梁啸现在还在昆明。”
经刁毛辉这么一提醒,梁道安也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复杂,自己孙子现在跟鱼头近在咫尺,万一鱼头知道梁啸在昆明就医这件事,那他说的话就绝不是空穴来风。
梁道安瘫在椅子上,眼前的刁毛辉办的每件事情都看似滴水不漏,最后却没有一个能有好结果的。他已经不想责备刁毛辉了,只是在众人搀扶下伸出颤抖的手指头指着刁毛辉,命令他立即把梁啸接回来。
刁毛辉不敢再耽误,立即启程去新庙。手机有了信号之后,他马上给石正打了个电话,电话刚接通刁毛辉脸色就变了。
石正陪谭清逸和梁啸去昆明的那天,刁毛辉就给他下了一个命令:每次通话在说话前先说一串数字,如果石正是在被控制下通话,就不要说那串数字。这样一来即使石正被抓,被控制下的通话也依然能够传递一些关键信息。
石正每次跟刁毛辉通话都坚持执行这一密令,连梁道安也不知道刁毛辉有这种安排,但这次通话石正却全然当作不知道那串数字一样。刁毛辉可以确定石正跟谭清逸以及梁啸都被抓了,应该是还没见到鱼头,否则应该是鱼头直接跟自己通话才对。
鱼头没让刁毛辉等太久就给他打了电话,电话刚接通,先把刁毛辉骂了一顿。刁毛辉自知理亏,也不辩解,等鱼头骂完才问他是不是抓了谭清逸和梁啸。鱼头毫不遮掩地承认了,但拒绝跟刁毛辉再有其他交流,只是让刁毛辉一个小时之内把电话给梁道安,否则就撕票。刁毛辉还想说什么,但鱼头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开始计时了,你要是愿意在电话里说一小时废话也没关系,可以顺便听听梁道安孙子临终前的哀号。”
刁毛辉不敢耽误,立即回老八寨跟梁道安说了事情的经过,此时梁道安已经睡下了,本来在床上缩成一团,听刁毛辉说完躺在床上意外地没动,只是原先均匀的呼吸变得深一口浅一口,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等到终于能吐出字来的时候,已经舍不得耗费体力去骂刁毛辉了,只是拿手指着门说:“走。”
刁毛辉带着梁道安到新庙边上有信号的地方,一路上罗大厨一直在给梁道安按摩,等车停下梁道安看上去恢复了不少。
电话接通,鱼头果然夸了自己一通,说不忍心欺负孤儿寡母云云。梁道安问:“你抓我孙子有什么目的?”
电话那头鱼头面对梁道安收敛了不少,不再像跟刁毛辉说话时那么跋扈,说道:“你们那个刁毛辉在胡闹,现在我弟弟被他坑进去了,我只是做点儿生意,竟然要搭上我弟弟一条命,这说不过去吧?”
“你弟弟被抓的事又不是我们做的,你做这行也很久了,又是在中国,有人被抓这种事应该也见过不少,我们卖货的可没办法保证你们买家不被抓。”
鱼头听梁道安这么说,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急躁,说道:“你这么说就不仗义了吧?事先你们那个刁毛辉找我要了一半的货款,说是急着周转,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的。现在你收了钱,我弟弟进去了,货的影子我都没见到。怎么还能说跟你们没关系呢?总之,如果我弟弟被判个死刑或者无期,那大家都别想好过!”
梁道安现在孙子在对方手上,只好问:“那你提条件吧。”
“你把我弟弟捞出来,我把你孙子放回去。”
梁道安知道自己做不到,现在想在中国捞人——尤其是于子千这样的人,全世界也没几个人能做到。他跟鱼头交底:“你一直在中国,应该知道我做不到这一点,还有其他条件吗?”
鱼头提出上一个条件前就知道梁道安做不到这点,提一个肯定会被拒绝的条件,是为下一个条件增加筹码。他说道:“既然捞人你做不到,那货总有吧?我要的200公斤货,现在一克都没见到,还搭进去一个弟弟,我要你把双倍的货给我送来,明天。”
这个条件对梁道安来说不算难事,在他眼里无论多少货也比不上梁啸,现在南北联盟军虎视眈眈,货留着说不定还是个烫手山芋,不如拿出来换回自己孙子。他马上答应道:“400公斤我出了,明天是你来取还是我派人给你送到边境上?”
“我现在去了你那儿还能回得来吗?你给我送到边境,风雪垭口南,0号界碑处,把货给我,我把人给你。”
“一言为定。”梁道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鱼头的目的不在于梁啸,而在于海洛因,眼前一切都还有转机。
鱼头这时又说:“我说的是你把货给我送来,是你亲自来,你到了之后要贴着界碑站,我会用望远镜看着界碑,不见到你,我就不出现。”
梁道安眉头一皱问:“为什么是我亲自去?”
鱼头说:“我们之间的信任额度已经用完了,那个刁毛辉刚把我弟送进去,我哪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万一你们吃了原告吃被告,收了我的货款再把我卖给缉毒的,我怎么办?再说你怕什么?就算他们来了,也只能抓到我。你在界碑外,只要不进中国界,他们还敢出境抓你?”
梁道安这么多年的货都要出入各国边境,他当然知道边境线上的游戏规则,鱼头说得有理,只要自己不进边境线,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抓的。眼下的形势,自己不答应也不行,只能对鱼头说:“好,我明天亲自去。”
鱼头的声音里带着得意:“明天下午六点,风雪垭口,0号界碑。”
挂了电话,刁毛辉试图劝梁道安不要去,梁道安坐在汽车上眼睛都没睁,说:“你要是能帮我把孙子救回来,再来劝我不要去吧。我就这一个孙子,也被你给搭进去了,自从你回来办成过什么事?我现在怀疑你在南美的安排我还能不能过去。”
刁毛辉赶紧辩解说:“那边的安排绝对没问题。”
梁道安无力地挥挥手:“回去吧,救出梁啸之前不要跟我提这些事了。回去你把400公斤的白药准备好,明天我们过去。”
刁毛辉没有说话,开车往回走。梁道安思考了一下,说:“丑人那边你也抓紧点儿,哪怕把他给我吊起来打,也要让他吐出那批货,我们不能给他背债。”
黑暗中,刁毛辉的嘴角微微扬了一下,说:“我已经查到他那批货在哪儿了,这件事你放心,我会处理好。”
依然是在黑暗中,梁道安看刁毛辉的眼神像是能射出子弹来,但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睡眼惺忪地说:“你就是太轻敌,这件事我还是不太放心,丑人敢截老五的货,让我给他背锅,后面说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你干脆把你查到的东西告诉老五的人,让老五收拾他。你明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转移。”
刁毛辉眉头一紧:“转移?”
梁道安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老八寨了,陈培耀的嚣张气焰日甚一日,眼看着整个局势陷入全面被动,每当梁道安闭上眼睛,似乎都能看到陈培耀在面前摩拳擦掌。“必须要转移,我这几天都睡不好,总觉得要出事。我们还剩那么多的货,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知道都会眼馋。你把货带去云浮洞,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地方现在除了我们俩之外,没人知道。把货运过去之后,你就带人在那里守着,人别带多,就在那里补给,梁氏养他们这么多年,给点儿补给没有问题。其余的人让谭超带着,守着我们仓库,别让人看出破绽。除了我们两个之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云浮洞的位置,”梁道安又说,“你觉得管锥这个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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