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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百密一疏1（第1页）

从村口遭遇狙击的那一刻起，张献忠就已经心知肚明：这一次，又被杨天义给算计了！

他觉得很郁闷：面对自己这支实力雄厚的武装力量，官军从来都是望风而逃，可为何到了杨天义这里，就轮到自己每次都是大败亏输呢？同样都是官军，为什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他也很后悔：都已经在杨天义跟前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为何自己就不长记性呢？当初他一个人都敢来闯营，如今带着五百人的队伍，又怎么可能逃跑呢？这分明就是有诈嘛！

只恐怕，今天的一时大意，带来的就是灭顶之灾了！

确实是灭顶之灾！

此刻，整个村子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火海，大火早已将整个夜空点燃，仿佛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被人踢翻了一般，将瀑布似的火流焰河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

而且，贼兵们还发现，那火焰不只是笼罩于头顶，便连自己的脚下也遍地都是烈焰腾腾。村中那些大树此时已完全烧透，不时便有燃烧着的树枝被大风吹落，随即又将路上堆放的木柴煤炭引燃。贼兵们慌不择路，又把那些火堆撞翻，散落满地的木棒炭条，瞬间便将整条道路打扮得如流光溢彩的火河一般。

在炽炽烈焰的炙烤下，在滚滚浓烟的熏呛中，已不知有多少贼兵葬身火海。大火所过之处，除了留下一片化作焦炭的断墙残垣，便是一种毫无生命迹象的沉寂。

眼看大火就要烧到眼前，张献忠走投无路之下，便高声叫道：“弟兄们，往村口冲啊！咱们人多，只要能杀出去，就能活命！跟着我一起冲啊！”

说罢，张献忠便带头骑马冲了上去！

贼兵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见首领终于发令，眼看已是三面环火，除了南面之外竟是再无生路，便也顾不得飞箭流矢的威胁，跟着张献忠，直往村口狂奔而去！

奔跑了一阵，张献忠下令手下将领带兵继续往前冲，自己却突然勒住缰绳，打马回还，带着紧随身边的数百士兵，沿着烧焦的断壁瓦砾，转向东边的那片树林冲了过去。

张献忠对杨天义已颇有了解，知道他擅用疑兵之计，偏爱奇诡之道。刚才火势初起，士兵们便是听到了树林中有马蹄声起，以为官军在那里布有重兵，方才未曾朝这两个方向突围。现在想来，这树林中必定是虚张声势，其实反而是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

于是，张献忠便让主力部队杀往村口以吸引明军，自己却是打算带人从此处悄悄溜走。

东边起火的地方由于靠近村子边缘，此时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张献忠带着人马拨开残火穿越火线，蹑手蹑脚地进入树林中时，这里果然是寂静一片，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他心中暗喜，自忖已是识破了杨天义的诡计，终于可以再次死里逃生了。

即便如此，张献忠仍是不敢大意。他还能够清楚地听到，此刻在村前村后，都是一片激战正酣的喊杀声。再瞧瞧身边的这群士兵，由于刚刚从火场中钻出，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焦头烂额，浑身上下到处是火烧火燎的痕迹，十有七八都是在痛苦呻吟个不停，早就没有丝毫的战斗力。

既是这样，那就别去凑什么热闹了，还是老老实实地逃吧！

张献忠向火光冲天的村子里回望了一眼，心中恨恨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杨天义，迟早有一天，这笔账我会找你还的！”

然后，他便带着这群残兵败将，在密林中缓缓穿行，直向东去。至于那些还在拼命厮杀的士卒，此刻保命要紧，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树林里确实已经没有官军了。

马氏兄弟放完火后，便悄悄地潜入树林，与两支骑兵队伍分别会合后，便一同赶往村口，前来支援王清印的部队。

幸亏他们赶到及时，否则，王清印还真的支持不下去了。

王清印的弓箭兵人数本就有限，起初在黑暗中贼军不知深浅，还能有一些威慑作用，但当贼兵冒死冲击的时候，其杀伤力的局限性也就无可避免地出来了。

夜晚视力受限，弓箭的精准度大打折扣，时间一久，箭支亦是早已告罄，王清印便命士兵丢掉弓弩，与贼兵展开了肉搏战。只是这刀剑砍杀并非他们的长项，过不多时，封锁线已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王清印心中焦躁，奈何人数与敌人相差太远，贼兵又逃跑心切，他虽是再三激励鼓动手下官兵，却仍是无济于事。

便在此刻，两支骑兵队伍先后杀到。这支生力军虽然人数不多，却是体力充沛，战意旺盛，见此情形，便如脱柙猛虎般直冲过去，毫不留情地砍杀了起来。

贼兵们其实全凭着一股狠劲，但明军的这支骑兵却比他们更狠，几番冲杀下来，已是将贼兵杀得死伤枕籍，竟是把他们打退了回去。

而马氏兄弟也向王清印传达了杨天义的命令，内容却也很简单：围师遗阙，穷寇勿迫。王清印马上就明白过来，这是要给贼军留出一条生路啊。

贼军虽然已死伤大半，但相对于眼前这两百官军而言，仍是有十数倍的优势，在大火近而又无路可退的情况下，必然会有更加猛烈的反扑。在这种敌我悬殊的情况下，明军又并非据险而守，待到体力不支之时，其后果也不堪设想。

显然，此战欲要全歼贼军并不现实，那么，在尽可能地消灭贼军的有生力量同时，最大限度的保存自身实力，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想到这里，王清印便赶快对部队又重新做出了一番部署。

贼兵退回村中时，那大火已是迫在眉睫，而首领此时却是遍寻不见。明知再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贼军吵闹了一会儿之后，便在几个头目的带领下，再次为这仅存的一线生机做最后的搏杀。

只是这一次，官军的防线明显松懈了许多。除了在大路上仍是严防死守外，另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却已是撤了包围。贼军此时心中只有求生之念，那想得了许多，便从这缺口之处一窝蜂地涌了出去。

人的心理转变是很奇妙的：当生机全无的时候，他们会为这一线希望做拼死搏杀；而当生机出现的时候，他们却又只想着去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哪怕这机会很渺茫，哪怕身边会有很多人倒在路上，但在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别人，大家全凭运气，各安天命吧！

于是，在遭到官军骑兵时不时的冲杀骚扰的情况下，贼军的脚步却是丝毫不见停歇，此时的他们，已是只有争先恐后地逃命之想，再无背水一战的拼杀之意了。

王清印也明显地感觉到，由于有了“泄洪口”的出现，大路上守军所承受的压力，相较于第一波的冲击而言，已是轻松了许多。

这里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他现在心中所担心的，就是不知道杨天义在村后那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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