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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君无戏言（第1页）

宫中书房里，陈列端着茶碗笑盈盈的看着左右为难的司马衍。他只有一个条件：司马岳和褚蒜子的婚事作废！

良久，司马衍开口了，“好吧，朕就答应你，朕去说服我这痴情的弟弟。”陈列心下狂喜，忙放下茶碗，站起来躬身道：“臣谢过陛下，代褚蒜子也谢过陛下。”

“小六子，没想到你居然练就了如此本事，朕心甚慰”司马衍又恢复了兴奋。刚才那一幕，如果不是陈列，的确太尴尬了，如此隆重的场合，我大晋居然没有一人能降服这个胡人，这传出去，天下，尤其是北方，还不知怎么耻笑朝廷呢。

陈列不知说什么好，其实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没感觉自己的武功有多高，只是打斗间发现慕舆根的招数很慢，就像武打影视剧中的慢镜头，总是慢了几帧，而自己只不过是正常出手。他只好谦虚的应付着说，侥幸而已，一片拳拳报国之心支撑下得以胜利。现在只想赶紧回家把好消息告诉隔壁褚蒜子，只不过这个司马岳会不会恨死我了。

司马衍笑着说：“你先回去，朕再好好想想，还有别的封赏，你等着。”

陈列躬身告退，往外走着，只见守卫站岗的御林军们都用崇敬的眼神看着他，心下不由得洋洋得意，一路脚步欢快地出了宫门，乘轿下班回家。

两晋是个开放的朝代，所以出了这么多恣意妄为、心高气傲的名士，远有“竹林七贤”，“金谷二十四友”，“四友”，近有“江左八达”，“四伯”……

同样，不管是朝廷还是坊间的传闻，消息传的那是飞快。陈列下轿进门后，看门家人就笑容满面的躬身施礼，都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自己家公子在式乾殿御宴上大出风头，仿佛他们腰杆也硬了不少。陈列快步走进大门，穿过中院，祝逐正在收拾花草，见陈列进来他白净的胖脸上也是兴奋异常，伸了一个大拇指。陈列过去拍了一下他肩膀，就笑着向前走去，因为已经远远看见父亲和母亲坐在中堂。

进的中堂大厅，陈列向陈眕和苗薇行礼，坐下后，小翠笑盈盈地递上茶叶。陈眕威严的团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列儿，听说你在午宴上打败了鲜卑大将慕舆根？”

“啊，是父亲，不知为何，这小子不禁打。”陈列乐呵呵地说。

苗薇一脸爱怜地看着爱子道：“列儿啊，多危险，听说鲜卑人都狠着呢。”

虽然位列万众仰慕的西晋第一文学沙龙“金谷二十四友”之一，但陈眕是打过仗的。永嘉五年在洛阳之战中，他率领的晋军对阵石勒羯胡大军，一触即溃，根本不是对手，现在想起来那帮身高两米手拎大斧，高鼻深目，浓密红须的巨人还是心有余悸，他们杀入晋军阵中真像是虎入狼群一般。而这两年慕容鲜卑在慕容皝的带领下不断崛起壮大，已经几度大败羯人石虎征讨大军，硬生生地把这个“老子天下第一”的石虎打的没了脾气，忍气吞声积蓄力量。由此可见鲜卑人的武力值那得有多高啊，而慕舆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看着儿子的一脸得意，陈眕沉声对陈列说：“晚饭后，你跟我来一下书房。”

陈列回到小院，来到卧室换衣服，小翠早已把热气腾腾地洗澡水给他准备好，旁边凳子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叠好的便装。脱下官服，好好地泡了泡澡，闭上眼思索着该如何把消息告诉褚蒜子，不觉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温暖的小手摇着他裸露在大木盆边缘的胳膊上。他睁开朦胧的眼睛一看，是小翠，室内光线逐渐暗了下来，听见小翠嗔怪地说：“公子，该吃饭了，怎么喊你也不回应，原来是睡着了。”“啊、啊”陈列赶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我这就过去。”见小翠出去后，陈列忙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向中堂走去。

晚饭过后，陈列跟着父亲走进了书房，书房里到处挂着父亲的字，代表东晋时期最高书法水平的自然是琅琊王司马岳的行书，卫夫人和王导第三个儿子吴郡太守王洽的隶书，还有那个现在手握重兵国舅庾翼的行草，而父亲的楷书师承大书法家钟繇，楷书功力天下第一。

此时夜幕刚刚降临，待丫鬟掌上灯，泡上茶叶退了出去。陈眕招呼陈列过来罗汉床上坐下，陈眕端起盖碗来吹了吹浮在上面色泽翠绿，微微绽开的龙井嫩芽，呷了一口，缓缓地说：“这两天看你够累，没跟你谈话，但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了。”

陈列看着父亲已是花白的头发，诚恳地说道：“父亲可是有什么教诲？”

“唉！依我和庾家打交道这么多年来看，有两点需要注意了。”陈眕顿了顿，放下茶碗继续说：“庾亮的死和你有些许关系，这事肯定会传到庾家三兄弟耳中，而那天在朝堂上，你又讽刺了庾家的人不会打仗，导致了他们的下不来台，直接影响了他们家对地方上的控制，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我感觉这没什么啊，”陈列有些不以为然地说：“父亲，陛下常常跟我私下说起想对付庾家，我也得尽一下绵薄之力吧。”

“唉…..”陈眕长叹一声道：“列儿啊，朝堂上对庾家不满的人很多，但他们掌权十几年，亲信门生、势力庞大、盘根错节，连王（导）太保对他们也礼让三分，再说了，就连陛下对他们也是不敢轻易得罪。”说着，陈眕又喝了口茶，不待陈列答话，继续说道：“庾家的人你还是不大了解啊，他们是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唉，官做的都这么大了，还是如此胸襟，也是令人所不齿。”

陈列还想争辩，但又一想，父亲这是为我考虑，心下不由得涌起感激之情，就没说话，看着陈眕，点了点头。

“你看隔壁储裒，他貌似对庾家的独断专行做法不满，但表面也是毕恭毕敬，这是个有城府的人。”

“哦，父亲，我想起前天去褚家，褚叔叔跟我谈过话，他连陛下身体情况都知晓。”

“嗯，此人不可小觑，是个人物啊。”陈眕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

“父亲，您看我应该如何做下去给事黄门侍郎？您的意思是要我缓和跟庾家的关系吗？”陈列疑惑地看着陈眕。

陈眕并不回答问题说道：“听说你今天午宴当场力挫慕舆根，你的能力我早已从长春道兄那里知晓，并不意外，但你可能会引起庾家人的嫉恨，他们绝不会让有能力的人整天在皇帝身边的。这个朝廷如果不复杂的话，我想陛下早就已经手握大权，施展宏图了。”

陈列心下凛然，是啊，司马衍登基这十几年哪一天自己说的算过？直到现在他还是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做老好人。他的病应该除了在苏峻叛乱时受过惊吓再就是这些年的忍气吞声，久而久之得的。

正思索着，只听父亲又心事重重地说道：“你回来这才几天，风头有点太盛，低调一点就好，静观事态发展吧。我就说一句最直白的话，如果你有什么把柄在庾冰手上，他要你的脑袋，司马衍也不敢为你说什么话。他可以让手下罗织你许多罪名，陶侃之子陶称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熟读《两晋南北朝史》的陈列马上想到了陶称的死，苏峻之乱由庾亮引起，被苏峻打败后，他不惜跑到荆州刺史陶侃大营里下跪认错并恳请出兵。虽然陶侃素来跟庾亮不睦，但还是宽容地和他达成谅解，一致对外，经浴血奋战剿灭叛乱，但下跪之事庾亮却始终无法释怀。忌惮于陶侃手握重兵无法报复，在陶侃死后，他向陶侃的儿子江夏相陶称下手了，罗织了数十个莫须有的罪名，当场在军营里砍了陶称的脑袋。

想到这里，陈列后背微微冒出了冷汗，庾亮虽死，但庾冰等三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些天见面，庾冰对我的眼神……我有点偏左了，幸亏父亲提醒。

想到这里，陈列感激地看着父亲拱手道：“父亲所言极是，儿定当以后注意。”

陈眕满意地点了点头，面目依然威严但眼神里充满着爱怜道：“列儿，我知道你一身本领，也有志向，年轻人本该如此，为父跟你这么大时也是立志于振兴大晋，报国为民，但我们环境和形势不允许。我那时正值八王之乱的十六年，一个繁荣富强的国家就毁在这十六年里了，不是个人能力所能达到的，而你现在处的这个环境最根本的问题就在于以一个——陛下不掌权！”

“嗯、嗯。”陈列点头答道。

“好了，你回去歇息吧，我的话你好好琢磨琢磨。”

“是，父亲。”陈列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退出书房，边出来边想，该不该把自己向皇上要求的褚蒜子婚事说说，但又一想，还是算了吧，这种事想来父亲不会感兴趣，也不是什么大事。

回到自己书房，父亲的一番话令他不免心情黯淡，站在书桌前看着窗外一轮弯月，思绪万千，历数两千多年的封建王朝，秦、汉以来哪一朝不是汉族人的内斗，争权夺利而最终导致的灭亡。就算是强大繁荣之大宋、大明，即便是敌人兵临城下了，大臣们依然最热衷的还是内斗。用了现代流行的话：我希望你好，但我绝不希望你过的比我好！

自己紧跟司马衍得罪了庾家，说不定还有父亲未言及的其他追随庾家的人，那自己将来下场是不是会像汉景帝时的晁错？还会祸及家人。忽然院内“吧嗒”一声，把思绪万千的陈列拉回了现实中，他知道这是褚蒜子的纸条到了。

快步出来一看，果然，一团纸包裹着小雨花石掉落在书房和卧室中间的空地上。陈列拿着纸条就回到了书房，快速打开一看，只见熟悉娟秀的小楷写着：父亲说你打败了鲜卑人，向皇上要的唯一赏赐是司马岳退婚，我很开心，但父亲大发雷霆了。看小说，630boo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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