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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孟冬社祭（第1页）

自从金沙发现太阳神鸟之后，蜀地便开始多了很多陌生人，各方势力也便纷纷开始在蜀地秘密活动，彼此之间倒也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只是樊冉那边最近有点烦心，南方之墨在蜀国的巨子公孙朝，公孙朝师从南方之墨邓陵子，最近似乎有意无意地派人跟踪他，并且手下的人反馈，最近有人在多方打探他们的组织。墨子去世之后，墨家便一分为三，为西方之墨，主要活跃在秦国，故又称为秦墨，东方之墨，主要活跃在齐国，故又称为齐墨，南方之墨，主要活跃在楚国，故又称为楚墨。而在这三大国家的其他邻国，便是墨家互相想争取之地。其中由于齐国与楚国和秦国相距甚远，所以齐墨与秦墨和楚墨之间倒相安无事。只是秦墨与楚墨之间偶有摩擦，但终究都是墨家子弟，无非就是行事风格不同而已。本来樊冉与公孙朝在蜀地都是相安无事的，双方也都知道彼此对方的存在，也都曾一起把酒言欢，而且有着君子之约，各凭本事在蜀国活动。所以公孙朝最近的反常行动，确实引起了樊冉的警惕。

而在金沙那边，自从上次发现太阳神鸟之后，倒没再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无非都是一些青铜器和石器之类的，看来以前金沙这一带也是祭祀坑，所以才会把这些祭品埋藏于此。上将军杜莅命人回王宫请蜀王指示，是否要将挖掘出来的东西都运回王宫，蜀王听说都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且都是祭祀的东西，运回都城，恐惹怒神灵，便下令上将军将祭品还是原封不动留在原地。

转眼之间，一年一度的孟冬社祭即将到来。自开明九世之后，蜀地之人便更多学习融合了中原的习俗，蜀地之人原也有社祭一说，只是中原的社祭一般分春、夏、秋、冬四季举行四次，祭日在相关月内的第一个十干甲日。但四次社祭的隆重程度有差别，春、夏、秋的三次只是例行公事，常祭而已，唯孟冬之月的社祭独称"大割"，要大杀群牲割而献功，可见非同一般，最为重要。而在蜀地，只有春冬两个社祭，而且同样以孟冬社祭最为重要。一般在入冬之后，王宫之中主管民事祭祀的司徒便会组织祭司占卜以定今年社祭之日，待社祭之日确定之后，再报以蜀王，蜀王再以王命通告天下。

社祭也是蜀国最重要的节日，上自蜀王，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很重视一年一度的孟冬社祭。一般自占卜确定社祭日期之后，司徒便已开始组织准备社祭之事宜。今年也不例外，在确定社祭之日之后，司徒便已着手开始准备社祭事宜。

社祭一般分为官方和民间，官方的由蜀王主祭。社祭之日的前七日，主管祭祀的官员便已要求斋戒，而且不能吊丧问疾，不能享乐，不判署刑煞文书，不行刑罚，不经秽恶；社祭之日的前三天，蜀王便已开始斋戒，所谓的斋戒指的便是沐浴更衣，戒酒，戒荤和戒女色。郧姬也会很自觉地那几天远离蜀王。

社祭当日，蜀王一大早便銮驾出宫，祭祀之地即立社之地位于都城正中，而王宫到立社之地道路早已有官员面人打扫干净并且洒水，防止马车经过之时扬尘，而且沿途都有城里禁军把守，闲人不得入内。立社之地司徒等官员早已陈设摆好祭祀用品，由于蜀地之前的国君都自称为帝，所以也效仿中原，祭祀之时，用十二太牢，其实按照《周礼》：天子为十二牢，上公九牢，候伯七牢，子、男五牢（注：太牢指的便是牛羊猪三牲全备。）而蜀王按照礼制，只配享九牢，只是蜀国一向如此，而且如今周天子势弱，礼崩乐坏，很多诸侯国王都已经越界享用周天子礼了。

蜀王所行之地，礼乐伴奏，待到立社之地，各色官员已然正装束冠按照爵位，文武官员，分批站好。蜀国的官制有点紊乱，既保存了周天子时的卿大夫爵位分级，又吸取了其他中原国家的一些爵位，但是总体还是以旧制为主。蜀王站位南向而背临社墙北垣，其身后是文武百官和王宫贵族，其中百官队列柳相和上将军各位列首，其中柳相居左，上将军居右。百官队列居右，而居左为王公贵族队列，其中后宫嫔妃队列，以郧姬居首，王子公子队列以杜泮为首，各人都神情肃穆，不苟言笑。

待蜀王就位之后，司徒便开始按照礼制程式一步一步指引着众人完成社祭仪式，以蜀王为主祭，先祭拜社神，后祭拜稷神、山川地诸神。礼毕之后，司徒下令奏乐，蜀王照例将祭拜之熟物赏赐群臣，然后移銮回宫。整个祭祀仪式繁杂而无趣，全程庄严肃穆。

而公子华他们今年已经是第二年在蜀地过社祭了，相比官方社祭，民间的社祭就简单有趣多了。公子华之前也不知道原来社祭如此有趣，是去年到了蜀地之后才体会到民间社祭，发现竟然比官方社祭有趣得多。而凫姬也很早就在盼望着社祭日子的到来。

民间的社祭一般都设置在郊外，一到社祭之日，平常人家几乎全家结伴出动，而郊外也设有社戏，社鼓和社酒等常规社祭玩乐，社祭祭祀之物也与官方大有不同，家里稍有钱财的，祭祀之品就较为丰富，能杀猪或羊作为祭品，稍差一点的也以鱼为祭品，没有肉食的，单祭稻米也可。而祭祀完成之后，大家都会在郊外玩乐，虽说蜀地的冬天气温颇低，但是并不能阻止大家取乐的心情，倘若下场大雪，那就再欢乐不过了。可惜公子华和凫姬都没遇到过，他们也是听别人跟他们描述的，凫姬听完羡慕的不得了，于是问了问樊冉有没有遇到过，樊冉点了点头。凫姬借着好奇问他，怎么样？樊冉想了许久，结果只憋出来几个字“就那样吧。”凫姬听完差点吐血，公子华在旁边看得有点忍不住发笑。

所以今年的社祭之日，一大早，凫姬便吵嚷着要公子华赶紧出门。公子华，也不执拗她的意思。于是两人雇了辆马车来到了郊外，郊外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此。凫姬就像个小孩一样，东看看西瞧瞧，边走边喊着公子华快跟上。在郊外立社门口，公子华和凫姬遇到了樊冉，这是他们约定的碰面之地，出于遮人耳目的目的，樊冉出城之时并不与公子华等同路。而是假装在立社之地偶遇。所以公子华和凫姬看到樊冉时也很配合地做出偶遇的神情，照例一番客套话，由于大庭广众之下，凫姬不能表现得与樊冉很熟络，所以也便不打趣他，而是很端庄地与樊冉打招呼。这让樊冉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又马上回复正常。双方寒暄完毕，凫姬很识时务地说道：“樊冉兄一个人来此游玩吗？不如和我跟大哥一起吧，多一个人说不定更好玩一点呢，你说是吧，大哥？”说完朝公子华眨了眨眼。

公子华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借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小妹说的也有道理，不如一起结伴而行吧。”樊冉见此也不推脱，也没多说，只是比了请的手势，便和公子华跟凫姬一起游玩。

三人于是一同来到立社之地，期间樊冉借机告诉公子华，有人在跟踪他们，公子华示意已经觉察到端倪了。只见立社之地，已经摆满祭品，人们虔诚地在祭祀。民间的祭祀，除了祭祀社神，后祭拜稷神、山川地诸神，凫姬还留意到有人祭祀太阳，有人祭祀鸟图腾。凫姬好奇去问，祭祀的人却不说不出所以然，只说是祖先留下来的传统。在祭坛的四周，有一群人在围着祭坛跳舞，这应该是一种蜀地当地特有的舞蹈，反正公子华之前从未见过，樊冉也说不出所以然。凫姬看着稀奇，于是拉着他们三人驻足观看了一会。

“你们看，他们像不像是巫师在举行某种仪式啊。”凫姬冷不丁冒出一句，不过经凫姬这么一说，公子华倒也觉得有点像。

“古蜀国是一个巫术色彩很浓的国家，但是我们来蜀国这么久了，却很少感受到这一点。”公子华特别欣赏凫姬的一点就是，凫姬平时看起来好像挺喜欢调皮的，但是一旦认真起来的时候，马上像变了一个人。不过凫姬这么一说，公子华倒也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也不完全是这样的，我曾经去过一些蜀国偏远村落，当地的巫术色彩也还是很浓重，当地的祭司也便是该村落的族长了，而且这些村落，时不时举行祭祀仪式，每次祭祀都会一群人像刚刚看到的那些人一样在跳舞。”樊冉补充了一下，这要搁之前在公子华家，凫姬肯定要忍不住打趣樊冉，但是这在外面，不宜表现出过多熟络动作。所以凫姬轻轻把刚准备张开的嘴闭上，公子华在旁边看到她的这个小动作，会心地笑了一下。

“罕华大哥，”公子华听到背后有人在轻声叫自己，这种声音很特别，公子华凭感觉便知道是采薇姑娘，于是微笑着转身，发现果然不出所料。“采薇姑娘好”说完，便朝采薇行了个作揖礼。

“罕华大哥，不需要总是这么客气。这位是樊冉大哥吧，记得上次在华阳楼有过一面，采薇这厢有礼了。”采薇说着行了个礼，樊冉忙不迭地还了礼并问了好，只是看起来动作有点拘谨，凫姬在旁边忍不住想笑。这时采薇注意到了凫姬，俗话说，女人相见，总免不了互相比较，两个女人相互打量了一番，采薇率先开了口，“罕华大哥，请问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公子华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在下的小妹罕菡，小名凫姬，我们都习惯称她为凫姬。由于自幼父母双亡，小妹又调皮，故在下走南闯北之时也一直带着小妹。”说完，又朝凫姬介绍了采薇，于是双方互相行了礼。这时凫姬假装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采薇姑娘，多有抱歉，刚刚我大哥有失礼数”这话一出，其他三人有点愣住，“哪里有先介绍自家小妹，所谓客人为尊，应该先介绍采薇姑娘的。”听到这，公子华恍然大悟，于是也忙向采薇道歉，采薇笑着打趣道：“罕华大哥，看来你家小妹比你厉害啊！”

“确实如此，我家小妹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实不相瞒，这些年，在下有如此成就，也多亏了小妹帮忙。”公子华说完，故意看了凫姬一眼，凫姬这时只是笑而不语。

“罕华大哥，今日也有雅兴到此来社祭，不如待采薇带着大哥一起游玩吧。”

“没有没有，过来这边凑个热闹，祈祈福。也顺便带小妹出来逛逛，只是真巧，先是遇到了樊冉，再次遇到你。采薇姑娘每年都来吗？”

“可以这么说吧，毕竟社祭之日，几乎所有人都出门祭祀，鲜有人到酒楼饮酒。而且经常在房里待久了，也出来透透气。”采薇说到最后，竟有些许伤感，不知道是不是触及什么伤心事。公子华也不便多问，于是转移话题，“看来今日是在下福气，遇到采薇姑娘，那就有劳采薇姑娘带我们游玩吧。”

采薇听到这，又瞬间笑了起来，“这是我的荣幸。”说着便开始拉着公子华指这指那地给公子华介绍，完全忽略了后面的樊冉和凫姬，樊冉倒还好，觉得没什么，而且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观察四周是否有人继续在跟踪他们。而凫姬在后面看着公子华和采薇有说有笑，而且还一起去祭拜社神，凫姬嘟囔着嘴，心里默默地在骂着公子华和采薇。

公子华说实在话，有点沉浸今日的欢乐时光，仿佛又感觉到孩童时期的快乐，那段无忧无虑有王兄帮他遮挡一切风雨的时光。只是后来长大之后，作为秦国王子，便肩负着振兴大秦的使命，接触更多的是戎马生涯，军国大事，而且王兄也已经成为了当今的秦王，有的时候，他感觉他离王兄很近，但又感觉很远。今天，公子华突然感觉到放松，仿佛积压在身上多年的压力得到了释放一般，所以他也便有说有笑地和采薇一起玩耍。

只是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采薇抱歉地跟公子华他们告别，因为她外出时间已到，需要重新回到华阳楼去了。公子华看到她眼里似乎充满着不舍，于是宽慰道：“采薇姑娘，在下过几日再到华阳楼拜访。”采薇姑娘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只是没人注意到她眼角的泪珠，迅速在寒风中凝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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