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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烤红薯（第1页）

董山离开小李庄，与李凤娟直奔老烟筒村的方向而去。看看正当中午，蓝晶晶的天空像海洋，绚烂的阳光照在盖着雪的各种物件上，万物像银子般地闪烁着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路边村民的小屋上，董山看到那屋顶上的雪开始融化了，雪水顺着茅草屋檐上的冰柱往下淌，一滴滴乓答乓答打到屋檐底下的地上，冻硬的泥土渐渐地被冲开一个个小坑，并越来越大地扩展着。对对的麻雀，瞪着圆圆的小眼睛，瞅着青凌凌的冰柱的空隙，嗖嗖地从屋檐底下的窠里飞出来，踏在屋顶两头的砖瓦上，高叫几声，看人们几眼，就撒开翅膀，用嘴去啄肚底下的羽毛，不一会儿，就又呼唤着飞去。于是，几颗白净的小羽毛就飘落下来。董山与李凤娟，一路欣赏着风景，心里无限地畅快，仿佛世界就已经是他们的了。

李凤娟帮董山扣好褂子的扣子，又帮他披好军大衣，搀扶着他的胳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俨然夫妻双双把家还。经历了这一个多月的事情，胆小怕事，说话结巴的董山早就脱胎换骨了，变得沉稳干练，又几次玩命地干架，早把那种男人的英气散发出来，与当初那个动不动就双腿发抖的董山比起来，真是判若两人。人生就是这样，越是经历事情，越是能让人成熟，百炼成钢，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咕噜噜，咕噜噜！”董山的肚子里叫了一声，忙活了半天，应对了那么复杂的局面，他这时才感觉到饥饿来。人饿了，走路脚没根，浑身直突突，冒虚汗。可是，这个时候饥饿又有什么办法呢？再回小李庄是不行了，于是，便只能强忍着饥饿，继续往前走。

人啊！有时候饿过劲了就不觉饿了，晕晕乎乎，飘飘悠悠，像腾云驾雾似的，不觉得难受了，也不怎么想吃什么东西了。

李凤娟也是同样的，她自早晨穿着打扮为出嫁准备，本是下了狠心就这么一嫁了之的，一心的痛苦，破罐子破摔的准备，哪里有心思吃饭？现在，也饿得飘飘忽忽的。“好想找点吃的啊！”李凤娟笑盈盈地向董山说。

弄什么吃的呢？董山正自犯愁，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实在让他为难，他兜里倒是装了些钱，但没有店铺，钱就不管用了。正在董山琢磨时，突然看到前面有片红薯地，虽然红薯早就丰收了，剩下的是一片留着来年继续种红薯的旱伐地，覆盖着积雪，但因红薯地在红薯刨过之后，往往是高高低低的，所以很容易识别，董山便立即眼睛里放出光芒来，说：“真是老天爷眷顾，咱们可以去扒红薯。一般红薯地丰收后，地里难免会有漏网的，寻寻觅觅，找到几个填一下肚子是不成问题的。”

李凤娟赞同地说：“是的，我以前也干过专门捡漏的活儿，这当儿是能搞一些的。”

说干就干，董山在这方面非常有经验，凡是凸起的地方，一般没有红薯，因为，红薯丰收时，会把土扒起，因此会留下凸起的地方。而太凹的地方则是原来红薯所在的地方，无论怎么丰收往往也会漏网一些的。于是，他们就直瞄凹的地方去寻，果然功夫不负有心，很快就找了十几个。董山拿雪洗巴了一个，抓起就啃，经过雪的红薯，异常甘甜，很是享受。顺手又洗巴了一个，掏出西瓜刀削了皮，递给李凤娟，李凤娟却摇头不吃，说太凉了身体消受不了。董山问咋回事？李凤娟脸上一红说，在孕期，又加上肠胃确实不好，因此吃不了东西。董山不明白为什么，因为他并没有太多地了解女人，这方面的知识极其缺乏。李凤娟红着脸给他普及了一下，他才恍然大悟。于是说，我们回头去刚才经过的那小屋，在那儿烤地瓜怎么样？

李凤娟琢磨一下说：“新媳妇出嫁，不能走回头路。”

董山说，有啥不能走回头路的，你今天都是被我抢回来的，早走了回头路。李凤娟说那不一样，那回来是不嫁给别人了，这次跟你我是死也不会再回头了。听着这话，董山虽然觉得有点形式主义，但心里一阵激动，抱着她又亲了一口说，不回头就不回头，咱们一起往前，无论多难都坚持下去。他便搀着李凤娟，踩着深深浅浅的积雪，缓缓而行，尽自己最大的力，让李凤娟走起来轻松些，减少她的疲劳。

又走了约莫一个钟头的时间，见到一处破砖窑。

董山说，我听说你村与我村刚好横跨了三分之二个乡镇的距离，咱俩一路走到家说什么也要晚上才行，不吃东西你是决计坚持不到底的。不行，咱们就去那破砖窑烧红薯可好？李凤娟默许地点点头说：“这个主意好！咱们吃饱了，哪怕连夜回去也不会觉得无力。”

二人说定，便奔那破砖窑而去。

刚到砖窑门口，突然，一个黑黑的东西从那砖窑里冲出来，汪汪汪地狂吠，是一只黑色的狗，它的毛色凌乱得如鸡窝一般，董山一见那黑狗，便觉得眼熟，突然想起，不就是早晨见到的那只黑狗吗？便说道：“叫什么叫，不记得我救过你的命了？”

那黑狗上下端详了董山，突然摇着尾巴亲昵地走了过来。

董山伸手摸了摸它的头说：“没有想到，你还活得这么好，可险些丢了性命的。”

那狗只顾摇尾巴，拿头在董山身上蹭来蹭去。

李凤娟也觉得好奇，问董山，你是带着狗来的？这狗在这里专门等你的？董山说，是在你们村偶遇的，它和我一样去找情人去了，结果差点被几个娃娃打死，我救了它的命。

李凤娟呵呵笑道，你不觉得害臊，把自己比喻成一只狗了。

董山说，比喻成狗有啥？就算是狗吧！狗有什么不好的？有时候比人还忠诚。我这辈子就做你的狗，一只可爱的小公狗，只要你不嫌弃。

李凤娟脸红一阵说道，你把自己当狗就当狗吧，还非要拉着我做只母狗吗？那我们真成了一对狗男女。二人说说笑笑进了窑洞，那黑狗顺带也跟着进来了，一点也不客气，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做外狗。

李凤娟好奇，说不知道这黑狗是哪家的，很是通人性的。

董山说，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了，咱们就当成是只没有主的野狗，咱们带回老烟筒村去，以后，也算是为你家为你准备的嫁妆了。

董山让李凤娟在窑洞里坐下，自己跑去捡柴去了。雪地里，干柴尤其好寻，有柴火的地方雪往往化得早，一根根露出的干树枝，在雪地里犹如黑色的筋骨，很快就捡了一大堆。董山把柴搬进窑洞，把红薯在外面雪地里拧巴干净了，便让李凤娟去烤，说要看看媳妇儿做饭的手艺如何，将来也好向人夸。李凤娟说，小心我把红薯烧成黑蛋儿，一边说着，一边往兜里摸火柴生火，可哪里有火柴？这可怎么生火呢？一时二人为难了。

董山思考一会儿，说声有了，便在窑洞里捡了两块破瓦碎片，互相磕碰，竟然冒出点点火星来。董山去找了些易燃的碎叶子，搓成一堆儿，拿瓦片互相磕碰，点点火星蹦到上面，一忽儿便燃烧起来。李凤娟直叫惊奇，说你是怎么想到的？董山说，在家里，我就老琢磨一些好玩的事情，偶尔发现碎瓦片相互磕碰是能冒出火星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燃着火，今天算是第一次尝试以此生火，竟然真的能行。李凤娟听完，也感叹一声，万幸，要不是有这偶然发现，今天两个人便只能冷板棒棒对破窑了。

柴点着了，然后，他们就把五六个红薯扔到了烧得越来越旺的火堆里。冬天的树枝儿尤其好燃，真真滴干柴烈火，快速地燃烧起来，火力很大，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火舌，在淡淡的烟里跳动着，像一锅沸腾的水。火苗的跳动只以及火光照在脸上身上所带来的热烘烘的感觉，使董山和李凤娟感到非常激动。两个人一边烤火，一边烤红薯，温暖又温馨，一忽儿，香气萦绕整个窑洞。那只黑狗也跑过来，卧在他们跟前，董山拿手帮它理那乱糟糟的毛发，一忽儿帮它理得整整齐齐的，那狗就越发显得精神起来。董山想着，早晨这狗干仗的谋略很是喜欢，不断用手拍它的头，那狗也温顺地向他靠，好像生死相逢，他们已是故交。

董山拿起一个烤熟的红薯，又肥又松软，掰了一块递给李凤娟，这才自己享受起来。一边吃着红薯一边想着，娘让我捡个媳妇，这下倒真是捡了个媳妇，不知道她见到后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又想到，老烟筒村那1o7条梁山好汉，都得羡慕我董山了。但高兴过后，又忽而想到媳妇肚子里有别人的娃，这回家该如何解释呢？该如何能把话儿说得圆满了，好让李凤娟进家有个好日子。但他娘田翠，他爹董松陵是知道他的行踪的，这几个月的娃，要说是董山的打死田翠也不相信。董山不觉又心事重重，一时没有想好主意。

李凤娟则一边吃红薯，一边想着，如果陈大刚找回小李庄，该如何对待爹呢？也不觉忧心忡忡，很是担心爹的安危。

二人吃了几个烤红薯，各自想着心事，都感到特别疲倦。李凤娟便靠在董山的肩膀上悠悠地进入了梦乡。董山也上下眼皮不断打架，终究和好了，粘在了一起。一夜的奔波，半天的辛劳，这会儿所有的累都找董山讨债来了，也不觉缓缓睡去。

当董山和李凤娟睡得正香时，那只黑狗忠诚卧在那里，靠着一顿烧剩的柴火，温暖它的自己的同时，守护着他们。它还是那么老练地做出一只好狗的模样，脑袋两边各垂一片挺大的耳朵。半张的嘴耷拉出粉红色柔软的舌头，随着呼呼喘息，滑溜溜颤动着。这种喘息声，只有凶猛的狗才这么喘气，这是它一贯的形象，在遇到董山之前，它本是自由地想过着一个狗说走就走的自由生活的。但看上小李庄的一只白狗，却差点因为相思而送了性命，它感激董山，是董山救了它的命。作为一只有良心的狗，它是要报恩的，报答这个人救了他的命。它静静地卧在那里，没有懂得它的思考，它不吼不叫，依然像一个很有身份的武士，威严、老练，一动不动蹲在那里，雄赳赳张开胸脯上绒样的长毛。

突然，它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那是一种让它警觉的声音。原本卧着的它，突然站起来不安分地反复地转着圈子，嘴里哼哼唧唧地叫着，似乎感到有一种危机即将来临，但它又似乎还没又判断清楚究竟是什么危机要降临了。

突然，黑狗浑身抖了一下，鼻子一闻，耳朵一竖，立即快速地跑到破窑洞的门口去，抬头警觉地看了看远方。

远处，一群黑压压的人正向这边压来，他们有的拿着榔头，有的拿着铁棍，有的挥着长长的粗粗的木棍。领头的那个人，大大头不住地摇晃着，宽宽的脸上，那皱纹如波浪一般在不断地抖动着，简直像是被火焰烤焦了一样面容，犹如火盆上的火浪。那前额异常突出，鹰嘴的鼻子不断地哼出白色的气体，在这寒冷的冬天异常地显著。他那火炭似的眼睛里，此时正似冒出火来一样的感觉，他的两颊像被铁流毁坏了，几道伤痕，此时更充满了一股股狠劲儿。

“敢抢我陈大刚的老婆，今天拍不死他，我就白活。”他那厚而弯曲的口里，不时地喊着这样的话，两片厚厚的嘴唇，上下狠狠磕碰着，每一个声音从那里出来，都有一种要砸死人的感觉来。

那一群跟着他的人，也是不断地喊着：“我们陈庄村如果争不回这个面子，这辈子就真是白活了！”有有人说：“咱陈庄村历史上，谁听说过娶到半路的媳妇被抢走的？还是名目张大地拿刀子抢人，这气要不挣回来，从此，咱陈庄村将在这片土地上没有立足之地。”众人便都应声说：“是的，是的，不挣回来，将来无颜面对子孙。更何况，他抢的是谁的老婆？是咱大刚主任的老婆啊！这简直是老虎嘴里拔牙，太岁头上动土。”

于是，众人便都一边走便一边喊起口号来：“为了面子，打死他！”

那一声声喊惊天动地，他们路过哪里便震得哪里路边树上的雪及冰凌子不断落下，似乎要横扫一切似的。看小说，630boo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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