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扩解除军职,作为出使副手,受命来到宣化门城楼的时候,已经有人了。
一个年轻男子伫立在清晨宣化门庞大的阴影里,身形有些瘦弱,静如雕塑。
待走近,见其丰神雅淡,识量宽和,似与实际年龄不匹配。
“臣马扩,见过信王殿下。”
赵榛从阴影里走出,快步上前,扶起马扩。
马扩是个传奇人物。武举人出身,投身外交多年,周旋于宋辽金各政权之间,见过金国创始人完颜阿骨打,也见过辽国耶律大石。
宋金海上之盟签订的时候,他在场;童贯收复燕云的时候,他也随军。
这是个全才,也是位英雄。昨日却差点被赵佶随随便便砍杀,想来令人唏嘘。
“出使准备,自有人办理。马大人,吾在此,给你讲个故事。”
马扩坚毅黝黑的脸上,平静如水,走南闯北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亲王实封节度使、能请动向太后、少年老成的信王,身上有太多谜团。
“一年之后,雪来得早,已是凛冬。”赵榛指向南城墙,“我大宋军人将在此殊死拼搏。”
马扩没有表情变化。
“通津门,几百宋军勇士蚁附城墙,顺绳子滑落,与金军五个投石机两辆攻城车一起变成熊熊烈火。”
“此宣化门。”赵榛眼睛盯着马扩,手指指向地面,“老将张叔夜出战。南道兵奋勇,阵斩金军两名戴耳环的将官。领队既死,金军自相践踏,上千人被赶落护城河,冻成冰棍。然而金军在黑夜里源源不断钻出,城墙下的金军刚被冲散,就有更多的金军迫近,举着火把,看不到尽头。”
“信王爷认为京都会守不住?”马扩内心是悲观的,连日在一线守城,局势怎么样,军队如何,国家到底什么底色,他不糊涂。
“吾所说,是将要发生,一年为期,不是跟你发牢骚。”
马扩不置可否,道:“勤王军队已经聚集,西军姚家军已经运动到汴梁附近,胜负犹未可知。”
西军是宋朝当时几乎唯一的有战力的军队了,与其他军队不同,西军常年与西夏战争,战力彪炳,眼下已经打通河湟地区。
若没有这场金国入侵,骑到汴梁城外,文艺皇帝赵佶,凭着收河湟,复燕云,账面上简直就是汉宣帝、唐宣宗那样的中兴人物,未来叫个宋宣宗都不为过。
这些战果,靠的就是西军。而此时此刻,被报以全部希望的,也是这支远道而来的军队。
“我们还有个副使要来。”赵榛突然换了个话题,马扩一愣。
旨意昨天已经下达,怎会还有副使?
“你我赌上一把?”
马扩知道,皇宫里的那位官家,战和不定,优柔寡断,甚至有些颠三倒四,但还临时加派了副使,朝堂没有消息传出来。
“信王爷认为,朝廷还会派谁与吾等一同出使?”
赵榛看着马扩的眼睛,轻轻吐出一个名字:“张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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