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定归来,小和尚在寺中休息了几日,转眼就到了要还俗的日子。
这天早晨,老和尚罕见没有坐在大殿内,独自一人站在那棵老树下,知安推开房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方丈师兄。
修得入世道的小和尚虽说性情没多大变化,气质上却仿佛脱胎换骨,似乎是气力内力大涨的缘故。
知安走近老和尚身边问道:“方丈师兄,怎么这一大早就不见三师兄身影,他去哪了?”
老和尚笑道:“三师弟得知小师弟今日要还俗,天还没亮就特地跑去山下村子里,说是要给你买身新衣裳。”
听了老和尚的话,知安心里涌起一阵暖意,暖意之后又萌生一阵愧疚,这些年,自己总爱作弄三师兄,二师兄在时,让他受了不少那严厉师兄的责罚。
老和尚接着笑道:“看这天,三师弟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小师弟就跟师兄在这树下多等一会儿吧!”
一老一少盘坐在那石桌前,仿佛回到那一年的中秋夜,不同的是小和尚不会坐得那么不安分了,老和尚也始终没有闭目,静静望着已高过自己半头的知安。
静坐许久,一片树叶毫无征兆从老和尚身前掉落,老和尚伸出手掌接住掉落的落叶,开口说道:“今日小师弟便要还俗了,看到三师弟一大早就跑去为小师弟买新衣裳,师兄想了想,也该送一些东西给小师弟才对。”
没等知安说话,老和尚用接住落叶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掌为指轻点在知安眉心,知安还没反应过来,一点暖流从眉心快速流向心口,即而散开,包裹住心房,顿时感到周身暖洋洋的。
做完这些,老和尚难得严肃说道:“小师弟虽修得入世道,但毕竟是第一次入江湖,不知江湖险恶,容易使人心堕,佛掌接落叶,师兄送你这一点佛心,关键时候能接住你的心神,不至堕落。”
知安已不是喜欢拔方丈师兄胡须的年纪,听完老和尚的话,恭敬说道:“多谢师兄。”
没过多久,知平满身大汗,怀中抱着一个包裹,匆匆忙忙的跑进寺院,见到小师弟,喘着粗气说道:“小师弟……这是我给你买的新衣裳,你看看合不合身,若是不合……我再拿去退。”
知安望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三师兄,眼里有泪,赶紧接过装着新衣裳的包裹,拿出新衣套在自己身上,是件深青色的长袍,知安明显感到衣袖短了些,将两只手藏在身后,一个劲的说道:“合适,合适。”
知平双手插膝,抬头望着知安,喘着粗气笑道:“合适就好……那卖衣的老板可说了……如今山下的文人雅士都喜穿青杉,如今小师弟一穿……我看可不输那些文人雅士。”
知安含泪说道:“师兄不必那么急的,我晚些再走也无妨。”
喘过气的知平直立起身子说道:“山中路不好走,还是得趁天亮,若是晚了就更难走了。”
经过这一年,知平心中一百个不舍自己小师弟离开,虽说如此,也是想让小师弟下山的路好走一些。
知安心想,天黑下山路不好走,三师兄天还没亮就下山去给自己买新衣的路难道就好走吗?心中酸意更进一步。
那天不再是小和尚的知安离开寺庙,知平非要送他又走下一段山路,离别时,知平对知安说道:“小师弟,今后有空记得回来看看,虽然你不是和尚了,但我们永远是师兄弟。”
知安从始至终背对着知平,眼里的泪再也止不住掉了下来,离别已是悲,若是再哭,便是悲上加悲,这是那夜知安与小姑娘分别后悟出的道理,所以说什么都不能让身后人看到自己哭,怕若是被见到了,身后人怕是也会跟着哭出来吧!就像三年前那晚。
知安伸手举过头顶,边摇着,边走远,不敢回头。
红着眼埋头走了不知道多久的知安,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山半腰的陈家村,走在村道上,只要是遇上行人擦肩而过,都会引得一阵回头。村子里很久没来过外人,加上头发已长,身穿青衫的知安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和尚,自是引得村民们一阵好奇。
直到路过一处院落,院门一位身穿长袍的中年男子叫住了知安,疑惑道:“这不是山上那位小师傅吗?”
此人正是村子里唯一的教书先生陆沉浮,时间过了三年,加上只有一面之缘,知安早已记不清这位陆先生,问道:“您认得我?”
陆沉浮听罢说道:“小师傅难道忘了?三年前,就是在这,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知安仔细看了看周围,想起这不正是自己初见那陈茫茫的地方嘛,恍然大悟道:“您是当初在此地为陈茫茫解围的那位先生吧!”
陆沉浮笑道:“正是。”
知安早就把眼前男子的姓给忘了,只是模模糊糊记得那酒铺陈小花唤他为先生。
陆沉浮见着原本脑袋光溜溜的和尚已生出长发,身上穿着也不像个和尚样,好奇问道:“小师傅可是还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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