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鹊到头来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能如此狠心,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灰飞烟灭了,他依旧端坐明堂,不动如山。
余溪把沈安的尸体从大理寺要了来,为他请遗容师,定做棺木,安葬在沈氏陵园,灵牌矗立于宗祠之上。
枝鹊很感激他,感激余家的大恩大德。
现下她已安住余府,阑珊很好,怕她再为父亲的事情难过,成日里带着她玩。
因为沈安死前还是戴罪之身,贺氏从不让枝鹊出去乱走动,害怕邻里邻居的闲言碎语把她最后的心理防线击垮。
阑珊不甘心,但也别无他法,只好在院子里外寻宝。她藏好宝物,叫枝鹊来寻。有时是发簪,有时是糖人……
她这古灵精怪的点子好似一辈子也用不完,逗得枝鹊把烦恼抛至九霄云外。
枝鹊没发现余家也有一株梧桐树,总感叹这株应该是全应天府里最美的一株,花瓣争先恐后竞相开放,惹得风也垂怜,逗留着赶不走。
之后的八年时光里,因为阑珊,枝鹊的日子过得漫长充实又有趣。
每每阑珊带她在书房外跑来跑去时,都会被门外贺氏和余府姨娘派的丫鬟追着拦住,因为里面有个人,他只知道念书。
她们应该喊他一声怜声兄长,这位兄长比枝鹊大两岁,自她进府以来,很少见面。
阑珊成日里念叨着好想见怜声哥哥。可娘亲总说,余怜声在为科考做准备,叫她们莫要叨扰。
怜声今年十岁有余,书房两边书柜摆着满满当当的书卷,阑珊也想跟兄长一样学习知识,滔滔不绝念着书里的诗句。
母亲坚决不肯,还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于是阑珊总是趁怜声出去吃饭之时,跑去书房偷书。
她对书挑得很,《女戒》《女则》《列女传》她早已滚瓜烂熟,甚至倒背如流,这些已经满足不了她,开始拿些四书五经。
前天刚念完《中庸》,今天偷《论语》。
枝鹊就不行了,能读完《六韬》就已不易,整整六天,做梦都是兵法。
然而有日她把书放在桌上一晚,阑珊第二日便得意洋洋对她说:“太公的计谋真的太厉害了。”
她说的太公指的是《六韬》作者姜子牙。
枝鹊却感叹,一晚上念完这些书,阑珊才更厉害。
自念完姜太公的书,她去书房偷书便追加一本兵法。
成日闷在屋里实在懒散,于是枝鹊便想着活动身体,阑珊说要陪她一起。便有了下面这个场景:
院中梧桐花开,阵阵花香牵引,阑珊待在亭下读书,枝鹊便在园外舞枪,不论春夏秋冬。
相比之下,余怜声的生母云纱姨娘,每日里为了兄长,把厨房都霸占了,只为了让他能榜上有名。
每天的菜换着法的取名:一只烤得金黄的猪蹄叫金榜题名;包了三个时辰的元宝饺子,叫连中三元……等等一系列奇葩名字。
阑珊枝鹊调侃她为“取名鬼材”。
二姨娘急了,吵吵道:“呸呸呸,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咱们声哥儿是要去朝廷做官的。最好是文官,能娶到好娘子,再生个好儿子,最后过着好日子……”
阑珊奉劝道,“姨娘,怜声哥哥的肚子都吃圆了,现下一去茅房就是一天,我都害怕他有天站都站不起来,您还是把菜做给我吃吧。”
她说完这话后,把自己邪恶的爪子伸向金灿灿的猪蹄,被姨娘发现后,拍了下她的手背打断计划。
枝鹊躲在阑珊背后咯咯发笑,这馋嘴的家伙,连偷吃都这么有理由。
眼看着余怜声水平已经稳定,他14岁,第一次参加会试考,还得六天后才能出来。
云纱姨娘急得不行,怜声还没进去,忍不住开始千叮万嘱:“我的儿啊,这六天你得好好的照顾自己,考试可以考不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姨娘说话的时候,眼眶边闪烁着泪水,好像星星挂在天边,一个不稳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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