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不成本也是摄心夺魄的魔修,此时性命难保,惊惧之下,色如霜雪泪光盈盈,清丽哀婉至极,但在朱紫阁面前,这样的容色竟也显得黯淡了。
朱紫阁侧身弯腰歪头,笔杆轻轻点在她的眉尾。
“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
笔杆沿着她的侧脸,慢慢滑到下颌。那双极黑极白的眼专注地看着她。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朱紫阁挑起画不成的脸,看着她惊惧之下愈发可怜可爱的面孔,轻轻叹道:“可惜……我很喜欢你的名字,也很喜欢你的身份。”
“可惜……”
画不成就在朱紫阁的轻叹中,破碎成了点点水墨。
阁中的纱帘轻轻拂动,将这些游丝一样的水墨隐没不见了。
朱紫阁缓缓回起身。
遂州之中,一道剑意如丝如缕,斩灭了画不成所有的后手。
朱紫阁端详着面前的纱帘,纱帘上勾勒着一个身影,白衣墨袍手持长剑,只有面孔是空的,无论如何都画不下来。
剑尊。双文律。
他用一柄血锈刀,在乾坤惊变的时候扯住了天下修士的精力,宁闲眠等人趁机辨物居方,在其他人还浑然不觉的时候,这些乾坤当中的顶尖修士,怕是已经将乾坤情况重新筛过一遍。
遂州外的邪修逐血锈刀而入遂州,遂州内藏匿的邪魔亦逐血锈刀奔来忙去,最后都聚在冲和城外,被人一锅端了个干净,偌大中洲,难得有一处魔修的钉子,就这样被拔了去。
好一场清净天地的大雪。
朱紫阁又抬起笔,落向纱帘上的面孔。
在笔尖即将触及纱帘时,这支笔忽然大哭起来:“我画不出来了!我真的画不出来了!你放了我吧!”
朱紫阁看着手中的笔,盈盈一笑:“怎么?你们这些规则碎片,还有喜怒哀乐不成?”
画笔委屈极了:“你也不看看你让我画得谁,我只是一个小小碎片,谁能画得出他来!”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朱紫阁柔声道。
画笔却打了个哆嗦,立马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大部分规则碎
片都是先走的塑造小世界一步,它们都没有真正的喜怒哀乐。在小部分先走创造生命一步的规则碎片中,它们有没有情,要看专长于哪个方向,又或者走到了哪一步。我专长于画心,久而久之,就也懂了情。”
朱紫阁一边听着,一边收回笔,毫端落在自己的眼尾,勾勒出一抹红,这张诡艳的脸,霎时又变成了一种具有威势的美来。笔端再起,再落,这容色又变了一种味道。
画笔在朱紫阁手中乖得要命。无论是双文律还是朱紫阁,都是他惹不起的角色。对双文律,他是一丝半毫都画不出来,而对朱紫阁,他则是每一次都会画出不同的模样。这个人调弄自己的心就像调弄一团任意随形的水,它从不曾真正捕捉到朱紫阁的心,是朱紫阁自己在变幻不同的心境展现给它。
“那么,”朱紫阁问道,“等你们这些原本无情的规则碎片最后成就为一方世界之后,还会有喜怒哀乐吗?”
画笔老实回答道:“没走到那一步,我也不清楚。我虽然走过不少世界,但那些世界也不会指点我,偶尔也有个别特殊的跟我交谈过,我也分不清它们体现出来的情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为了方便沟通而表现出来的。”
朱紫阁目光落到纱帘上,极轻的声音像砸在清水里的墨:“那么,你说这走到最后一步的护道者,有没有情?”
……
无论外界对剑尊毁掉血锈刀有多少看法和猜测,对双文律都没有影响。
他已来到了坐忘岛。
宁闲眠与他坐在星斗云海当中。此地云雾缭动,星斗沉浮,其景浩浩其势荡荡,是谓星云海,乃是乾坤当中的天干之守。
“抓住它的尾巴了。”双文律捏着道种,神识粗暴地在其中搜查。
进入乾坤的许多规则碎片当中,藏了不少别有目的的家伙。双文律盯住了道种作饵,其它的自有其他人过筛。
但只有筛还不够。这些心思不纯的规则碎片当中,有些是如“全知之书”一般,自己弱小又无知,想要吸乾坤的血;有些则只是被派到前头探路的小卒子,而这些小卒子背后,又似乎各有不同的势力。
“乾坤即将晋升完满,他们不抓住现在的机会,以后可就再没机会了。”宁闲眠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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