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引歌卷袖压腕,手臂悬提,思若泉涌,下笔如有神,飞画如染翰。终于在散值钟声响起之时,最后一笔落下,她长舒了口气,看着被笔酣墨饱浸染的宣纸,还算满意。“时辰到了,搁笔。”慵懒的嗓音从画室门口传来,楚引歌一抬眸,那张俊美无瑕的容颜就撞进了她的瞳仁里。他怎么来了?周遭的视线或戏谑或调笑如潮水般向她涌来。“看什么呢?楚编修脸上有花是不是?收卷!”原来他是被贵妃娘娘派来收画卷的。楚引歌觉得有些好笑,这人怎么收个画卷都能这么矜傲,但好在那些人立马老实了许多,纷纷交卷。和她“不甚相熟”的宋誉也起了身,低语道:“世子爷又来接夫人下值了,羡煞我也。”在楚引歌的眼神横扫过来时,他早已逃之夭夭。整个画室顷刻间只余她和他,昨日刚骂完他登徒子,面对他时,楚引歌不由得有些窘迫。白川舟的修指扣了扣书案,似笑非笑道:“这位考生,你再不交卷,爷就先走了。”他好像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楚引歌枕笔起身,向他走去。余晖洒落,她将画卷放在他的手上。他扫了眼,眸底是可见的钦赏,他的小夫人还真是画功精湛,技艺了得。抬眸见她,愣了一瞬,忍不住轻笑:“还真是脸上有花。”楚引歌失语,画室内没可照的铜镜,她见不到所谓的花在哪里,拿出雪白帕子往脸上胡乱擦着,白皙的娇颜瞬间被拭得泛了红。“不是那”他似是看不下去她对自己的粗心,取过她手中的绸帕,正欲去抹那被墨染的唇角,却不知怎么想到了昨晚的荒唐,还有那樱唇的触感,他从未尝过这么绵甜之物,酥嫩柔软。白川舟的指腹有些发烫,喉结滚了滚,又将帕子重新塞回了她的手上,语气微沉,“自己来。”敛眸低眉,佯装整理画卷,轻咳了两声:“在唇边,你轻点擦。”楚引歌被这帕的一来一回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这爷怎么就突然正经了?不忍辜负他的好心提点,这回楚引歌倒是没狠着劲,而是轻柔地擦着自己的唇,突然一顿,他不会被她骂了声登徒子,就想改邪归正了罢?楚引歌抬眸看他,见他的耳根染了红,就像犯了错不谙世事的少年,她有些诧异,他竟会因她的一句话羞愧至此?看来真是伤到他了。“昨日出言不逊,世子爷别往心里去,”楚引歌歉然,“你人其实挺好的。”白川舟见被她揩拭过后的娇唇更显妖娆,翕合微启,嫣如丹果,他的心绪更乱了。昨日她对他说过那么些话,好听的,刺耳的,他根本不知她指得是哪一句出言不逊。但从那绛唇中吐出的每一句话,他都往心里去了,昨夜的种种,他也往心里去了。他听她又续哄道:“既然日后我们还要一起生活,这样摩擦必不可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像昨日那般能翻篇就翻篇罢。"“不行。”白川舟剑眉轻皱,虽知她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拿着画卷往外走去时,却难得带了点孩子气性,“不能翻篇。”昨日对他而言,很特殊,他得将发生的所有,她的味道,她的柔软,她的香甜,都烙印在心上。即便只有他一人记得,也不能翻篇。楚引歌错愕,这这怎么还哄不好了?!她根本不知他此刻的气息都是凌乱的,只要一看到她的娇唇,邪欲就肆意地往外蔓延。她跟了上去:“那我就不在世子爷面前晃荡了,卑职先行告退。”却蓦然感到一沉,楚引歌的手中多了一半的画卷,且听他淡说道:“陪我去趟四皇子那儿。”“可评判官不能与考生相见,否则有贿赂之嫌。”白川舟从鼻中溢出一丝笑,俯身看她,声色懒懒:“世子夫人,你可以舅母之名去看他啊。”楚引歌语塞,这人又恢复了痞状,她刚刚就不该哄他。“爷,这不妥,我还是”却被白川舟打断,只听他声色琅琅:“约法百章第一条,爷与吾乃是”楚引歌忙单手捧卷,另一只纤手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的话哽在掌中,好言道:“陪你,陪你。”他的眉目在她的小手之上弯弯,眼尾狭长上挑,眸底有可察的红血丝,像只得逞的狐狸,多情妖魅。话从她的柔荑中透出:“多谢夫人。”他呼出的气息皆喷洒在她的掌心,似夏日纷飞的柳絮在她手心挠着。她的心一动,忙松了手。四皇子还在上学堂修课业,离宣安画院倒是不远,两人捧卷在甬道内走着,白川舟又不动声色地将她手中的画卷给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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