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清美的校花别具一格,一点不媚俗。家世惊人,手腕上那只低调的腕表能抵普通人半套房产。偏偏还有才华,还未毕业,就已被故宫文物组钦点招纳。人人都说颜聆歌真正有天赋,她修复的文物并不因循守旧,而是加入自己的想法,让文物真正活起来,恢复了千百年前的神采。当时无数人预言,若有更年轻的文物修复师能拿到这个奖,一定是颜聆歌。现在九年过去,颜聆歌在她二十七岁的时候,已然做到了。其实安常并不意外,她知道颜聆歌会做到的。她消化了一下,慢慢把眼神往屏幕里的照片上挪。先映入眼帘的是秀气的耳朵,接着是白皙的侧脸、秀挺的鼻梁。照片上的颜聆歌与印象里的清隽别无二致,捧着荣誉证书淡笑,背景是故宫独有的红砖墙。这样的颜聆歌,这样的墙色,与她俩躲在砖墙下静静牵手的时刻一样,都是久违了。毛悦问:“安常,你真的甘心么?”“甘心颜聆歌这样一路往上,而你永远的这样躲回宁乡?”“跟我回邶城,我帮你收行李,我帮你跟你外婆说。”安常下意识缩了一下肩,那是一个极防御的身体姿态。她再次控制着自己放松,笑道:“不回啦,既然我已经回了宁乡,就没打算再出去。”她不知该怎么聊下去,照片上颜聆歌白皙的脸和鲜红的证书,也在不断刺痛她的眼。扯了墙边的灯绳,慌乱躺回地铺:“我有点困了,睡吧。”毛悦没再说什么,默默裹上毯子。宁乡的人用不惯空调,加上电压也不稳,安常房里只有小小一台摇头扇,淡淡绿色的旧式底座,一摇头有十分轻微而规律的嘎吱声,像是某种白噪音。安常有时开,有时不开,但毛悦一定是不习惯宁乡湿热的,今晚这台电扇注定会开整夜,伴着窗外淅沥沥的落雨。安常身上所盖那条毛毯,被网友戏称为“国民毛巾被”。她在黑暗里悄悄把手伸出来,接住湿答答的兰花香。为什么颜聆歌一路高走,她却修不好文物了?不知怎的,眼前又浮出南潇雪倚在廊桥边静静与她对望的模样。还有毛悦那句——“她是一定会把自己推到极致的那种人”。第二天早上两个姑娘起床,文秀英热情的端上姑嫂饼。毛悦惊呼:“宝贝你能拿这么好吃的点心当早饭,也太幸福了吧!”安常揉揉太阳穴:“你每天吃试试。”有些人和有些食物,只适合浅尝,不适合成瘾。吃过早饭毛悦急着出门:“快快,我们去看我女神新舞剧的开机仪式!”两人踏着清晨的细雨出门。安常简直不知一夜之间从哪里变出那么多记者和摄影机,她第一次在宁乡见到这么多人。开机仪式的场地已搭好,一切按照电影规制,烧香贡品一概不缺。安常大概盯着供桌上的猪头看久了,以至于无论怎么做心理建设,看到南潇雪时还是忍不住惊艳了下——瓷青色旗袍在晨光中颜色浅淡了不少,不如夜色里韵味那么足,让人把注意力全往那一张脸上落。雨丝轻抚在那青颦明眸,秀鼻薄唇,似上天也在满意于自己的杰作,以雨为毫再一次描摹回味。所有闪光灯齐齐绽开,晃得安常都眯了一下眼。南潇雪却一脸冷霜,淡然姿态真如晴雨无惊的空山青竹。毛悦小声说:“你看她的站姿。”安常作为文物修复师,也算眼毒,经她一提,看出南潇雪习惯性把重心倾向于右腿。“左腿有伤?”毛悦点头:“那次脚腕九十度崴到还叠加了许多她陈年旧伤,做手术也只是恢复了部分,从那时起她每次跳舞都是忍着剧痛,就好像……”毛悦想了个通俗的比喻:“每走一步都在刀尖上的美人鱼。”“很多人都说南仙跳舞浑若天成,除了我们这些老粉,没什么人知道她有多严重的伤病,她不爱提这些。”安常透过那些闪光灯望向南潇雪。她是习惯了瞩目和追逐的,每一盏闪光灯都代表无数为她痴迷的世人,她凭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傲然而立,好像合该担得起这般的盛誉。她懒得应酬,商淇在替她发言,感谢粉丝多年的不离不弃,感谢媒体的到场,感谢当地政府和乡民的支持……说到这里时南潇雪往安常她们这边瞟了眼。身边都是些单纯看热闹的老年人,估计都不一定认得南潇雪是谁,安常、毛悦和小宛作为仅有的三个年轻人分外打眼,毛悦紧紧挽着安常胳膊,疯狂暗示自己在当地有人,不是什么追着剧组而来的狂热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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