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突突地跳着,撞击着耳膜也跟着突突直响。她从没想过竟然能这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脸上火烧火燎的,她用手抚了抚,触手滚烫,她想脸一定是红透了,或者她一定是要病了,不然怎么会这样心慌无力。她突然期盼起这座桥要是再长一点就好了,她不要他看见她的这个囧样子,心口跳啊跳啊,怎么都静不下来,越是着急,脸上就越发地烫。她用冰凉的手捂在脸上,希望脸能凉下去一些。可正在这个时候,她感到他又紧了紧手,那珍贵的暖意从他的掌心向她的指尖流淌,心里的喜悦就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她不知道是怎么走进揽月楼的,只记得揽月楼门口站着几个小厮,里面温暖如春却空无一人。白色的幔子轻柔地垂到地上,黄杨木的家具透着暖意,绝不是她想象中的冰冷。她跟着他一起上楼,一直到了楼上他还牵着她的手。是了,一定是她的靴子湿了,怕她上楼时滑倒。纵横间(2)他让她坐在一把玫瑰椅上。楼下烧着地龙,楼上拢着火盆,他拉过一个火盆来放到椅子前面,轻轻说道:“把靴子脱了吧。”舒窈有些不自在,她依言坐下,却迟迟不肯脱鞋。这个时候流行裹脚,女子从小就将一双脚骨折断,向内窝到脚心,只留下一根大脚趾直着,这样脚就成了一个尖尖的样子,非常小巧。只是这样的脚要忍受太多痛苦,走起路来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般。小时候母亲心疼她们姊妹两,没给她们裹足,等到后来母亲不在了,更没有人提这个事,于是她和姐姐就留了一双天足。她总是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如今也不知道他是否在意脚的大小。况且如今文人圈子里流行女子外不露脚,只能在自己夫婿面前才能露出一双玉足。她犹犹豫豫,坐在椅子上局促不安,用手揪着百迭裙的布料,就是不肯抬起脚来脱了鞋。沈君琢见了,板起面孔来,一副长辈的样子摆在脸上,道:“你想一直挨着冻吗?还是要我上手替你脱?”听了后一句,舒窈一下子慌了,她怎么敢让他帮她脱鞋,不待他蹲下身,忙抬起脚来自己将靴子脱了,把一双脚微微抬起来放在火盆上面烤着。沈君琢看了一眼那双还穿着绫罗袜的脚,很好,没有裹脚,是一双健康的脚。他从来都不觉得一双小脚有什么好看的,那么一双小脚,站在地上像个钉子一般,真想不通别人什么眼光,竟觉得那个样子很美。他又扯过一条春凳来,让舒窈把脚放上去,这样也不至于烤久了腿受不了。安顿好了,他不能再留了,也没有理由留下来了。他说了句你暖着吧,就转身下楼去了。赵飞勇和徐达昌远远地跟在沈君琢和舒窈的后面。对于舒窈敢冲着沈君琢跑过来这件事赵飞勇打心底里佩服她,哪个人敢在大将军面前如此放肆?谁人敢如此随意?上一个在大将军面前站没个站样的太监坟头草都已经一尺高了。对于这么勇敢的人他一向钦佩,在心底里就给她竖起了大拇指。沈君琢那一改往常的态度,更是被他理解为长辈对晚辈的宽容。只是后来沈君琢拉住了那位李二小姐的手,他就有点不理解了。他皱着眉头问徐达昌:“大将军这么拉人家姑娘的手,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徐达昌瞪他一眼,道:“没看见那位小姐快要被风吹倒了吗?万一被吹得掉下桥去怎么办?”哦,这么一说也对。可是大将军这样的善心,怎么从来没有对他发过?他还记得从前在和北匈奴对战的战场上,忽地起了沙尘暴,那漫天的黄沙遮天蔽日,狂风暴涨肆无忌惮,是真的可以将人吹上天的。大将军从他身边经过,看他艰难地抓着一截木桩,也没拉他一把啊!想想还真是心酸。若不是今日还有事要议,他真是需要先回家去平静平静了纵横间(3)等到沈君琢下了楼,他们也正好进了门。三人碰了面,就往书房里议事去了。舒窈在楼上坐着,看着自己脚上缓缓升起淡淡的白气,脚底上暖融融的非常舒服,想起沈君琢看到她一双脚后神色如常,知道他并没有嫌弃她的天足,心里就觉得有些窃窃的欢喜。这份欢喜洋溢在脸上,让她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欢快,整个人就拢上了一层快乐的光芒。她心情愉悦,开始认真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这该是一间会客厅,还是黄杨木的桌椅,地中心铺着素色的栽绒毯,一改从前带着各种繁复缠枝花的样子,倒是很符合当下化繁为简的风气。桌上有天青色的茶壶,配着四个茶盏,一看就是汝窑的,边上还放着三盘精巧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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