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一檐之下,何必多礼,你没事便好。”清瘦娇小的女子有些腼腆地摆了摆手。“左右老夫都来了,便帮你诊诊脉罢。”老者上前两步,坐在一旁,朝身边跟着的少年抬首示意了一下,少年便将手中药匣放下,从中拿出了垫枕置于案上。眼见大夫已然一副待她落座的模样,林箊无奈,也只能坐了下来,将腕脉位置露出,伸过手去。“嗯,气血略有亏空,胸中宗气凝滞,确实没什么大碍,给你开个补气益血的方子便可。”老者诊脉完毕,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下一纸药方,才抬头将手中方子递过去,他本想嘱咐几句用药的时间次数,却在看清楚对方面容之后显露出大为吃惊的神色,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容因为这份诧异都被舒展了些许。“奇怪……奇怪!”他凑近前去,对着眼前的青衣女子左看右看,十分迷惑不解,“气淤而内塞,山峰摧折横断,本该……为何却有天乙贵气……”老人近似自语的声音有些听不详尽,让接过药方的林箊有些不明所以。“大夫,那我这便算问完脉了吗?”她出言问道。问话将老人的思路打断,他抬头又看了女子一眼,才点了点头:“煎药方法都写在纸上了,交与灵药坊的人看,他们自会帮你煎好。汤药每日空腹服用两次即可,不拘时候。”“好,多谢姜大夫。”老者让小僮收拾好垫枕,欲言又止地望了望林箊,却最终还是转身离去,没有留下任何话语,只是口中不住地低语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字词。林箊与舍友相视无言,沉默了片刻,她才道:“这妙医堂的大夫什么时候干起江湖道人的行当了?”曾砚秋耸了耸肩表示不解,直注视着老者离开的楚月灵则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听闻姜大夫祖上曾经出过一位高人,是百年前助裴家一跃发家的一名相士,因其为裴家家业立下不世之功,裴家后人还将其写入了裴家宗祠。”林箊略睁大眼,饶有兴味道:“当真有如此神人?”楚月灵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经年传闻而已,无从考证。”闻言,林箊便也失去了兴致,转而看向舍友问道:“我们现下正想去春酲楼吃消夜,你回来得正好,可要一同前去?”“不必了,我的《水经集注》还未读完,想今夜将它看完,你们去吧。”曾砚微笑拒绝了。听到舍友话语,林箊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于是面色凝重地向好友确认:“月灵,明日书数课李夫子是不是要抽背《明诀经传注疏》楚月灵肯定了她的问题,好心地补充道:“十三章与十四章都要背诵。”性格散漫的女子霎时面如死灰。“与春酲楼无缘,看来我今夜只能挑灯夜战了……”于是原本幻想的佳肴美酿换作了黄卷青灯的深夜未眠。待得第二日日昳,林箊顶着有些泛青的双眼从书数院中出来时,君思齐快走几步从后面跟上来致以同情的问候。“此君,你昨夜不曾休息好么?怎么今日课上如此困倦。”林箊掩嘴打了个哈欠,满面困乏模样:“全是为了今日课业能合格,昨夜点灯看书至夜半。好在抽背尚算流利,勉强过了夫子那关,便是被他抓到课上打盹也不至于被罚了。”说完,她又提起了一些精神,邀约道:“待会武课结束后可要与我一同去春酲楼?”君思齐纳罕:“为何突然要去春酲楼?你要宴请什么人?”林箊摇头:“眼馋其中美食而已。”略停顿后,她又兴致勃勃道:“乞巧节将至,听闻春酲楼特意推出了一道‘佳人相会’。将用面糖制成的巧果捏成牛郎织女模样分置两旁,中间是细如青丝的云面充作鹊桥,而云面泡在金黄如许的清澈鸡汤中,汤上零零落落地洒了一些胡麻,便是星子闪烁的天河了。”“没想到庖厨炊事之中也有如此巧思,果真学无边际。”君思齐赞叹道。“如何?可要与我同去?”林箊问道。君思齐无奈道:“刘兄早前邀我这几夜与他一同去望月亭对月赋诗,只怕我今夜不能与你一道了。”刘兄是他的舍友,在林箊看来是个崇尚君子之道又颇有些愤世嫉俗的酸儒文人,与她脾性不合,便也看不入眼。“今夜又非月圆之夜,有何可咏的?”林箊实在不解,却也无意理解,“罢了,左右也有月灵与我同去,你便去陪你的刘兄吧。”男子好脾气地笑笑道:“你与楚姑娘的关系倒好得有些出乎我意料。”林箊瞥他一眼:“那是我与月灵相见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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