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休息些吧,您别对自己太苛刻了。您是好将领,操练的事情我会去注意的,您来带晚上的就可以了。”
在最开始,他还以为寒无见只是浪得虚名,世家贵族捧出来的绣花枕头,从他那副需要扣上面具才不致人分心的模样看就不像是能带兵打仗的,但这些天相处已经全然推翻了他对他固有的偏见。寒无见行事缜密,尽职尽责,他能陪伴陛下多年是有原因的。
“陛下也不希望您伤着根基。”
他继续劝,“你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睡着了也是做不知道什么噩梦。”
想到那个噩梦,寒无见的心疼了一下。他点点头,“我会加紧休息,尽快恢复过来的。”
没有睡足两个时辰,寒无见又醒了,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像卡在现实和梦境的交合层,他想起谢兰因,只感到无限悲伤,心脏像浸在逐渐冷透的水里。
他强迫自己考虑城防正事,一时又不知道如何着手。修书回京要求调兵和城防应该是同时进行,这个时间的参差要提前考虑好,他在心底简单描画了措辞,起身披衣坐到案前,习惯性把那块浮屠木拿出来,用指尖描刻了上面细细刻着的“谢兰因”三个字,握在手心,放到了心口。
片刻,他把它放回去,点灯蘸墨起草。
侍女瞧见了灯色,敲着窗框问他吃不吃东西。寒无见压上镇纸,让她简单去厨房拿一点,顺便把一身常服拿来,他要私底下走访看看。
侍女去了。
寒无见站起身,把窗推开,浮雪肆涌而入,将他包裹。他抬手,想用宽厚的袖子护住烛台,烛影颤动一瞬,仍然熄灭了。
冷风把他肩上披的衣服吹落,他蜷手咳嗽起来,侍女推开门,叫起来:“将军,天这样冷,怎么能开窗呢。大夫说您不是极易伤寒吗?”
寒无见笑,把地上衣服捡起来,放到案上:“大夫都夸大其词,云儿,我到底是个将军。”
云儿把托盘放下,走过来关窗,絮絮叨叨:“今儿个真是下了好大一场雪,天冷的紧。”
寒无见点点头,伸长手帮踮脚的侍女把窗阖上,他身量高她许多,很容易关上了。侍女低眉顺眼地说了什么,他笑着点点头,心里却在担忧着,下了雪,更不容易发现来客,北方的冰还格外坚固些。
换了衣服,寒无见往城门方向走。街上人群稀少,一半是闻说要起战事,一半是大雪的缘故。
城门没有他事,时间不算太晚,寒无见踱步回府,心中沉甸甸满是心事。
一家开着半扇门的当铺,纸糊的灯笼在檐下摇曳,两个衣履较为华贵的人结伴而出,低声:“……不知道是什么贵人落下的。”
“你不想要?”
一人问他。
“想倒是,只怕得罪人。”
“我这里是有个好师爷,什么东西销不掉……”
“你懂什么,那像是皇家的东西。”
两个人踏雪撑伞远去了。
寒无见驻足回首,良久,他走进当铺。老板正擦拭花瓶,用手帕揩了又揩,眼也不抬得招呼:“好嘞您里边请,客官抵押还是赎买呀?”
寒无见一眼盯住木板台上裹在锦帕里的玉佩,纹有细致的兰花,还有蛟龙雕饰,只露出来半截,寒无见仍然一眼认出这是谢兰因丢失的那块,很可能被埋尸人窃取,不知怎么碾转到了这里。
来客不说话,老板抬头,只见来者从雪里走来,玉树临风,气质非凡,不像那些养在边境举止庸俗的等闲纨绔。
老板心里自觉有个底,把玉佩收起来,端起一个无害的笑容:“这位公子,真不好意思,这东西……可能不能卖。”
寒无见没有和他废话多说,直接抽出令牌,干净利落扔到木台上,淡漠道:“把它装起来给我,否则拿你试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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