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过房间走向窗前,打开窗户。“新开的药效果怎么样?”
老爸一直有心悸的毛病,那些医生才两星期就给他换了两个药方。第一种药吃后他异常疲劳,我都想把他送去急救了!后来总算七拐八弯联系上给他看病的那位心内科医生。这医生当时正在夏威夷开会,只在电话里口授一个新的处方过来,还安慰我:没事,我们有十二种备选药品,现在才试到第三种。如果这种没用,他轻松愉快地说,还有九种可以轮着试呢。
看样子情况不错,老爸今天气色挺好。“这次有什么副作用?”
“副作用嘛,就是今天把那群老家伙宰得落花流水。”
“梭哈还是牌抽?”
“你觉得呢?”他咧嘴笑了。“你是没看到我出绝杀的时候马弗那个表情哟;他还以为他能出一手妙招,其实他到现在还不会算我出绝杀的时机。”
玩五牌梭哈,老爸可是高手。我回他一笑,指指那个盘子。“你就吃那点儿?”
“艾利,打住行不行?我要死的时候通知你好吧!到时再担心也来得及。”
“我才没担心呢,”我撒谎道。
“我知道,”他轻轻地笑了。“说吧,今晚又不是周末,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把电视关上,在播放器里插入一张CD。听着辛纳屈4低柔的吟唱,他的表情也渐渐舒展开来。看着他的悠然自得,我心头竟划过一丝嫉妒的刺痛。还记得我年轻时,大家激烈讨论过流行音乐这个话题。认为流行音乐是既成体制兜售给我们的麻醉剂,让我们对自己遭受的苦难和政治剥削失去知觉。直到现在我听到底特律爵士乐的即兴重复乐段,都会有强烈的负疚感。但此时,听着弗兰克的歌声在房间里的飘荡飞扬,老爸合着眼,扳着手指,怡然自得;一定是那熟悉的旋律把他带回了旧日的美好时光吧。
等到一曲终了,我才把姜尼·桑托罗的事讲给他听。
我还没讲完,他就烦恼地揉起了两边太阳穴。“艾利,”他声音都高了几度,“你搞什么呀?这种事碰都不能碰!”
“不碰都不行了,他们可能要我出庭作证。”
“你又不知道他是否清白。”
“案发当晚,他倒在海军码头附近一张公园长椅上不省人事,那地方离卡柳梅特公园至少七英里呀。”
“那又怎样,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搭车去杀人现场——或者搭车回来?我是说,既然他真的像那个律师说的那样记忆模糊——”
“爸,那家伙都瘫成一堆烂泥了。站都站不住。”
老爸一下站了起来。“艾利,他一个码头工人,是什么来头,结交些什么人,你可是一点也不清楚哟。”
“你是说我不该帮他?”
他举起双手。
“咦,好奇怪耶!我怎么记得好像——好像跟我关系还很亲的某人——也做过这种事呢。”
老爸朝我眨眨眼。他在海德公园5长大,但二战前有几个月在兴旺的犹太社区朗代尔6混过酒吧,给人当跑腿小弟。六十年前的短暂经历,直到今天还不时提起。
“这不是一回事。这人可能是职业罪犯。黑帮控制了那些码头,还有那里的工会。”
“但我认为他不是凶手。”
“你怎么就变成他的救世主啦?”
“我看,问题就在这里,不是吗?遇到这种事,谁能清清楚楚地划出一条该管不该管的界限?见到那些无家可归者,什么时候该给予帮助,又什么时候该径直走过,假装没有看见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艾利,这人可不是什么流浪汉,而是杀人嫌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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