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进餐厅时,坐在餐桌首座的那个老头已经站了起来,并转过身来迎接我。他身穿晚便服,一件短上衣,配一个黑领结。第二个人——我心里称他为“矮胖子”——也是同样打扮。那第三个人是个黑瘦的家伙,他身穿蓝哔叽西服,白软衬领,还佩戴着某个学校或运动俱乐部的彩色绶带。
那老人看上去彬彬有礼,“是汉内先生吧?”他探询道,“是您要见我?哦……好,我们最好还是到吸烟室去谈吧。”他又转身对另外两人说:“我去去就来,两位,你们继续吃吧。”
我虽然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但仍决心强迫自己把这场“游戏”玩到底。于是我拖过一张椅子,就地坐了下来。
“我想我们以前见过面,”我说,“所以我想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屋里的光线很暗,但我还依稀能看到他们的脸。他们茫然无知的样子,的确表演得很像。
“也许,也许吧。”老头儿说,“我记性不大好。不过,还是请您把您的来意告诉我吧,先生,我实在是不明白。”
“那好吧。”我一边开口说,一边心里直打鼓:我是不是又在犯傻。“我是来告诉你们,你们的游戏该收场了。我现在带着逮捕令,来逮捕你们三位先生。”
“逮捕?”老头儿叫道,显得非常震惊,“逮捕!老天爷,为什么?”
“因为上个月二十三日,你们在伦敦杀害了富兰克林·斯卡德!”
“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老头儿神情迷惘地说。
另一个人插进来说:“就是那件波特兰大厦谋杀案,我在报上看到过。我的天!你们一定是搞糊涂了,先生,您是哪儿来的?”
“苏格兰场。”我说。
接着整整一分钟,一片沉默。那老头儿直瞪着眼前的盘子,手里不停翻弄着一粒坚果,活脱一副深受冤屈、孤立无助的样子。
然后那个矮胖子说话了。他说得结结巴巴,一字一顿,好像是在字斟句酌、仔细地选择他的措辞一样。
“别担心,叔叔。”他说,“这完全是一场荒唐的误会;这种事情有时候真会发生,但我们也很容易就能说清楚。证明我们的清白并不难,我可以拿出证据,证明我自己五月二十三日那天不在英国,鲍勃那天是待在疗养院里。你倒是在伦敦,但你可以说清楚你那天在做什么。”
“说得对,珀西!这当然很简单。二十三日!那正是阿伽莎婚礼的第二天嘛。让我想想,我那天做了什么。那天早上我从沃金[2]开车来到伦敦,跟查理·西蒙斯一起在俱乐部吃了午餐。然后,呃,是了,然后又到费什芒格家去吃了晚餐。我记起来了,那天晚上的潘曲酒很倒胃口,所以第二天早上我脸色很难看。对了,我差点忘了,这,不就是我那天晚餐后带回来的那盒雪茄吗?”他指着桌上的一个盒子笑道,声音里却透着紧张和不安。
“我觉得,先生,”那个年轻人转过来对着我说,“您也会看出,您是搞错了。我们跟所有的英国人一样,都想尽力帮助政府的执法机构,我们不希望看到苏格兰场自己闹笑话。对吧,叔叔?”
“当然啦,鲍勃,当然。”老家伙的嗓音似乎逐渐恢复了自然,“我们会尽最大的力量帮助政府当局的……不过,这也真有点太过分了,教人难以接受……”
“这一下,奈莉不知道要怎么取笑你了!”矮胖子说道,“她总说你会无聊得死掉,因为你的生活真是太单调了。可现在这下子,变化来得有点太猛烈、太厉害了吧!”说着,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唔,可不是吗!想想看,这件事要在我们的俱乐部里传开了,那该有多轰动!说真的,汉内先生,这件事真是太滑稽了,以至于我连生气都生不起来,也不想再为自己辩白了。我也差不多原谅您这样吓我一跳了。您刚才脸色那么严肃,弄得我都迷糊了。我甚至在想:难道我真是在梦游之中杀了人不成?”
这不可能是在表演,这简直太逼真了!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我动摇了,几乎想要向他们道歉,然后转身走人了事。但我对自己说:你必须坚持到底!即便你最后成了全英国的大笑料,现在也必须坚持到底!这时,我觉得餐桌上的蜡烛不够亮,同时也为了掩饰自己的惶惑,便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拧亮了电灯开关。突如其来的亮光,使他们都眯起了眼睛,不停地眨动着,我便正好站在那里,一个个仔细审视他们三个人的脸庞。
可是,我还是没看出什么来。他们一个是年老而秃顶,一个是既矮又胖,还一个则是又黑又瘦。单就他们的相貌看,我既不能排除他们是在苏格兰荒原上追杀我的那三个敌人,也不能肯定他们就是。这里我自己也没法解释,为什么像我这么一个观察力和记忆力都很强的人,不久前假扮养路工时看到过其中两个人的眼睛,后来在假扮奈德·因斯利时又看过第三个人的眼睛,而现在竟然一点也认不出来呢?眼下,他们看上去完全与他们自己所声称的人一模一样,我没有理由认定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是坏人。
在这样一个令人感到舒适惬意的餐厅里,四壁挂着铜饰版画,壁炉台上是一幅身穿围裙的老妇人的画像,我实在看不出有任何迹象,能把他们与荒原上的那三个亡命徒挂起钩来;我身边还放着一个银制的烟盒,上面镌刻的文字表明,这是某高尔夫球锦标赛奖给圣拜德俱乐部的阿普尔顿先生的奖品。凡此种种,都叫我疑惑了起来。幸亏我牢牢铭记着我对老彼得所发的“永不动摇”的誓言,才没有跳将起来,急忙逃出这间屋子。
“怎么样?先生,”那老头儿很客气地说,“您检查过了,现在您放心了吧!”
我说不出话来。
“我想您也可以看出,现在结束这件荒唐的案子,完全符合您的职守,是不是?我们对此没有怨言,但您也该能够理解:这种事对任何有身份的人,都是很不愉快的。”
我摇摇头。
“哦,上帝!”那年轻人出声道,“这真是太过分了!”
“那您是打算把我们送到警察局去吗?”胖子问道,“那倒也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您大概还看不起本地的警察分局,而要把我们带到别处去吧?我有权要求您出示您的逮捕证,但我不想为难您,就不看了。我理解,您也不过是在执行公务而已。但您得承认,您这件事真是搞得太离谱、太过分了!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或者招我的人来把他们抓起来;或者承认我的愚蠢和鲁莽,然后离开;二者必居其一,没有别的选择。但究竟怎么办,我十分困惑。这整个地方,这明显清白无辜的气氛,不,不仅是这些,还有他们三人脸上流露的那份真诚和无辜,都使我感到愈来愈迷惑。
“哦,老彼得!”我在心里呼唤着。有一会儿工夫,我差点儿要开始责骂自己的愚蠢,并请求他们的原谅了。
“我建议我们来打一局桥牌,”胖子说,“这样汉内先生也可以有时间再好好想想。您看我们一直玩牌都是三缺一。怎么样,打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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