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与地下党接洽的,就是团副、后来的老乌龟。
一个旅,就两个团。叫老乌龟这么一捣鼓,这个团就散了;去往台湾的,就团长和他的家眷。
按说。这事,老乌龟也算是立了功的;可,官宦出身的他,不知咋得就看淡了功名。
你不邀功,自然有人会邀功。老乌龟手下的一个营长,便顶了老乌龟的缺、进了当时一个基层军管会、即后来的人民政府。但,也不知那营长后来做错了甚;镇压反革命时,被拉出去给毙了。
而老乌龟,则在内桥东头的南河沿上,搭了个窝棚;娶了个政府规劝从良的年轻、美貌妓女,算是有了个家。
与大部分溃散人员一样,老乌龟选择的活路,是拉大板车、卖力气。
老乌龟,又呷了一口茶水,甚也不去想,两眼直盯着天花板上、那常年水气浸出的象形图案。似醒非醒,他只觉着累,却又不是身体上的。
……
无有米,要锅做甚?!老乌龟心里还在念叨。
他,领着一帮妇女,拉着一车圆木,由南向北、朝内桥来。
那三个妇女,与老乌龟一起做活路。她们在大板车两側的铁环上,挂上勾、拉纤。行话叫帮活、或叫拉边套。
横跨在秦淮河上的桥,很多;就数内桥,最陡。
上桥,是个力气活;下桥,则是个危险活。一起做活路,讲究个心齐;用现在的时髦话讲,叫团队精神。
老乌龟,是个男人,自然要多吃些辛苦。那年月,妇女们活得亦不易。所以,她们或是嬉闹、或是拿他开心;老乌龟,亦由着她们。
要爬坡、上桥了。老乌龟,开始哼起了号子。
老乌龟的号子,便是招呼。
该出力气了。妇女们,跟老乌龟一样:全都绷直了腰板、抻长了脖子,脸面贴近了地面,嘴里“嗨哟、嚯哟”地吼着,一步抵着一步,拼死命。
到了最陡的坡段,大板车象是定住了、不动。任凭老乌龟与妇女们咋吼、咋拽,大板车就是原地不动,且有向后下滑的趋势。幸有两学生娃路过,相帮、拼力扛了一把。
大板车到了桥顶,老乌龟赶紧从腰包里掏出常备的两分钱,给两娃一人一分;两娃接了钱,鞠躬谢过,自去。
这当口,老乌龟瞅了一眼自个的家,又瞅了一眼澡堂子,无有见着自己的媳妇,亦无有见着白师傅。
该下桥了,无有时间去寻思。妇女们则退到了后面,拽着大板车。
大板车,撵着老乌龟跑。
老乌龟,边跑、边拼命地抬高辕把,让车尾的煞棍,尽量去磨擦地面……煞棍,尖叫着;车后,绽出一串星星点点的火花。
妇女们,则跟着拼性拼命地拽;却身不由己,叫大板车拖着、跟着跑。
原木的重量,压迫着大板车飞速下冲,驱赶着跑在头里的老乌龟;无有吃饭,老乌龟已无有力气掌控住大板车了。跑,也跑不赢它;只好跳起来、猴在辕把上,任凭它一路惯性下冲。
“哐噹!”一声沉闷的巨响。大板车撞在马路牙子上,停了下来;老乌龟,人被撂上了人行道。
“咯咯咯!”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的妇女们,就知道笑。
“嘿嘿嘿!”老乌龟,亦无奈,只有陪着笑。
活得艰难、活得低贱,却也算活得有滋有味。底层的人,就这么个活法。
心累。老乌龟,何尝不明白;但,他不愿去想、不愿琢磨那些无有甚用的东西。他情愿:活一天,就开开心心地过一天。
老乌龟,又呷了一口茶水;无有甚填肚子,只有茶水。
看看四周,大澡堂子里热气腾腾;这,又让他感动。
老乌龟喜欢泡澡。泡澡,算是他辛劳一天之后,最大的享受。
他,喜欢大澡堂子里厚厚重重的水气,喜欢大澡堂子里彼此精赤条条难分尊鄙,喜欢热气腾腾里熟识的人的那一声“你来啦”的招呼。
“你来啦。”这话无有一点意思。可,老乌龟觉着:这,就叫生活。
自然。那时,老乌龟不知:死后,会被家人安葬在菊花台对面的山包上。更无有想到:从他那里,可以看得见项英墓,还可以看见唐亮、杜平等将军的墓;可以与曾经作过对,后来又由衷地敬佩的将军们,在另一个世界里,随意地聊聊人生、回味人世。
白师傅的徒弟又过来了,给他递上个“热把子”;他接过来擦了擦脸,才觉着好象真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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