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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1页）

与宠物邂逅（1）

不到两个小时，余小敏便从省城回到了家乡西贝镇。

如今在省城与小镇间频频往来，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差不多每隔一两周时间，余小敏就要回一趟西贝。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是带着一种令人自豪的成就感回来的，大有荣归故里的喜悦心情。因为再过一个星期，她就是省电视台的一名主持人了。这可是一个漂亮姑娘非常向往的职业，这也是一个名人辈出的行业。她觉得空气是那么新鲜、阳光是那么明媚，一切都在向她微笑。她无法按捺心中的喜悦和幸福。幸福同样也使人产生思乡之情；喜悦也会成为一种重压，她需要卸下一部分心中喜悦，拿出来与自己最亲密的人分享。此时此刻，她越发地想念肖勇了。

当余小敏踏上小镇的土地时，美丽、时尚的光芒，仿佛辉映了整个世界。

眼下内地的小镇上，几乎见不到既年轻又漂亮的姑娘了。她们向往大城市，向往钢筋水泥筑起的森林。那辉煌的霓虹灯、艳丽的服饰、多彩多姿的生活以及城市人的虚荣与莫名的高傲，强烈地诱惑着一颗颗淳朴的心。于是，她们便走南闯北，不畏屈辱艰辛，梦想在人满为患的大都市争得立锥之地。大凡年轻漂亮的姑娘，在城里找到一个谋生的事并不难，这一来城里的漂亮姑娘自然就多了起来，小镇便因此失去了光彩。然而，余小敏去城里并非仅仅为了谋生或者虚荣。除了年轻漂亮，她还聪明好学，有比在城里随便找份职业更高的追求，有漂亮和智慧唤起的所有梦想。大学毕业后，她和两个同学合租一间房子，一边学习职场知识一边找工作。当时很流行这样一句话：推销自我。她很热衷于这句话，同时她要的是自己喜欢并适合自己的职业，并有所发展，不要仅凭了漂亮脸蛋吃饭；她把这点看得很重要。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她的努力即将得到回报。在近百名应试者中，她顺利通过了笔试、面试，通过了为期二个月的实习。无论自己的表现，还是主考官对她的评价，从当时的情形看，她认为自己最有胜出的希望。在剩下的最后一个月的实习中，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只要她有信心面对摄像机，她所渴求的人生也就开始了，她的前程无疑也将是极其美好的。

可以这么说，余小敏是那种来自小地方而又像模像样的新潮女孩。她们雄心勃勃，天真无邪而又热情大胆，走到哪里都光彩夺目。

天已渐渐热起来，蝉鸣声此起彼落，一阵比一阵悦耳。时逢农忙，也不逢场，街上的人不多。毕竟是小镇，远不及都市繁华和热闹，但却使余小敏倍感亲切。其实，西贝镇虽然历史悠久，但早已不是那种古老闭塞的小镇，破旧不堪的建筑物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幢比一幢建得更好的楼房；差不多每一次回来，她都能感觉到它那日新月异的变化；它正在一步一步地城市化，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大城市风行的事物很快也会波及到西贝，只是比大城市规模小些、档次低些罢了。没走几步，便有人向余小敏打招呼，那份亲切和热情，一点没有做作的成分；这可是大城市少有的礼遇了，她微笑着点头向对方致意，心里感到特别愉快。她身着一件高腰的黑色上衣和一条牛仔裤，既得体又线条分明，充满了活力，加上那甜美的微笑，招呼她的人也忍不住要多瞧她两眼。

她喜欢笑。她那紧闭的双唇在微微启开的时候，嘴角两旁就会呈现出一对迷人的浅窝；微笑使她更加妩媚动人。

肖勇的家离车站很近，也很顺路，余小敏便决定先去肖勇家。

在余小敏心里，婚姻或是家庭，仿佛是非常非常遥远的事，完全用不着现在来考虑；恋爱与婚姻之间，似乎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只不过她就是喜欢他，离开的时间久了就会想念他。这是她常在小镇与省城间往来的一个重要原因。心里念着他，和他在一起，她就感到轻松愉快，权当这就是爱情吧，如此而已。所谓爱情，不过是人生某一阶段的需要，之后才是婚姻和家庭生活。但这婚姻和家庭是否存在，是否真的需要，她并不知道。用一种“休闲”的姿态面对爱情，可说是当今青年的又一特点了；那种死去活来、忠贞不逾的爱情已经越来越少见，人们的胸怀则越来越宽阔，选择余地也越来越大，行为也更具随意性；他们已经不愿仅仅为了婚姻而爱了，或者已经不愿把爱情看得那么神圣不可犯了。生活已变得丰富多采，爱情的份量也因此缩水了。不过，人们也越发地爱得轻松愉快了。每当想起肖勇说的，“我们要不要结婚？好久结婚？”她就会在心里重温自己的爱情观，然后用一脸的茫然来回答他。聪明知趣的肖勇，也不再提这个傻傻也叫人傻傻的问题了。

在去肖勇家的路上，她忽然改变了主意，拐进了一家发廓。她还想自己更漂亮些。女孩子的毛病就在这里，总嫌自己不够漂亮。

与宠物邂逅（2）

肖勇住在他们厂的生活区。不一会儿，余小敏进了生活区大门对面的楼房。这是一幢五层高的宿舍楼，外表旧旧的，楼梯连着走廓，走廊连着每家每户，这种能走廊结构的房子早已不准许建造了。经过一道无人看守的大门，余小敏迈着轻快的步子上了五楼，在离楼梯第三间屋子的房门口停了下来。她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响动，她又敲、并增加了力度，仍没有动静。她忍不住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动静。显然，家里没人。

这小小的意外，使余小敏的眉头微微地一皱，不知如何是好了。昨天他们才通过电话，肖勇也知道她要回来，而且他这周上晚班，此时应该在家的。他哪去了？是故弄玄虚态还是有什么要紧事？故弄玄虚，不是肖勇的风格，那么他能有什么要紧事呢？一头雾水的余小敏，一时拿不准是否该等一会儿，或者该到什么地方去找肖勇。这多少使她有些不悦。正在犹豫，一条小狗摇着尾巴来到她跟前，并在肖勇家的门口坐下了。

这是一条白色的小狮子狗，眼睛很大，身上的毛又多又长又白，没有一点杂色，尤其是耳边的毛特别长，颇象姑娘们搭在脸旁的耳发，样子非常可爱。一看便知，这是一条名贵的狗。它的脖子上还栓着一根鲜红色的绸条，使它身上的颜色更具一种鲜亮感。它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余小敏，不时地偏动着扁平的脑袋，仿佛在认真研究余小敏似的。没见到肖勇，却遇上这么个可爱的小东西，余小敏心中那点不悦也没了。她忍不住蹲下，本能地想逗逗它。这小东西也善解人意，它立刻收起两只前爪站了起来，余小敏向它伸出手，它便将两只前爪放在她手上，又把黑色的小嘴伸向她的手，大有行吻手礼的样子，同时身后的尾巴摆弄得异常活泼，真可谓极尽亲切讨好之状。她一笑，那狗也似乎特别高兴起来，一个劲地蹦跳，分明要朝她的怀里钻。余小敏见状也就更加乐了。

她平常也喜欢小动物，但此时在她看来，眼前这条小狗胜过她见过的所有动物。她突发奇想：难道这小东西与自己有何缘份不成？她完全被它吸引住了。她甚至想：这小东西是自己的该多好。但她立刻意识到，眼下这样的狗是非常昂贵的，说不定比自己的命还值钱，是她无法养得起的，甚至想都不敢这样想。而这贵重的小东西，它的主人可能就在这楼上，说不定马上就要来找它了。想到这里，她便梦也似地醒了过来，觉得自己该离开这里了。

在这样一个通道上等男朋友，是件令姑娘们多少有点难堪的事，如果让小狗的主人碰见她逗那小狗，会更加使她感到难堪的。于是她无奈地望了望肖勇的门，便下楼了。

那条小狗“汪汪”地叫了两声，也紧随她来到了楼梯口。它用企求的目光望着余小敏，好像也想下楼，但又像没胆量，腿也像是短了些，于是它座下来，稍稍偏着头，做出一幅依依不舍的模样。余小敏心里有些感激它的陪伴，便对它甜甜一笑，调皮地向它做了个飞吻，有些不情愿地离去了。

余小敏再次走在街上时，脚后便尾随着一条白色的小狮子狗，但她似乎全然不知。她挺着少女诱人的胸，平视着前方，走路也有姿有色，心里却猜想着肖勇的去向。

美好的东西往往又是极其脆弱的。命运多舛，根据利害对等的原则，美好的东西也是危险的。她不知道，那条小狗在身后跟着她，将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甚至影响了她的整个人生，毁掉了她那即将开始的美好生活。

高贵的欢欢（1）

每一天，李春梅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急待地呼唤她的“欢欢”。只有当欢欢出现在她面前，她才能安心地做其它事情。欢欢便是刚才出现在肖勇门口那条白色的狮子狗。多数时候，它一听见开门声，就迅速奔向门口，活泼欢快地迎接主人的归来。若不见它，李春梅便会心里一紧，继而更加高声呼唤起来。

据称，欢欢是条正宗的北京狗。关于北京狗，有本介绍名犬的书上有如下文字：北京犬是古代中国培育的一种玩赏狗，最初饲养于皇宫，1860年英军掠夺北京皇宫后，由海军司令海&；#8226；约翰勋爵于1869年带入英国，后传遍西方各国。在东西方，此犬被称为“狮子狗”，可能由于其外貌或胆量像狮。这种狗身高15－23　厘米，体重可达公斤。著名的“袖筒狗”，是一种极受宠爱的小型北京犬，旧时中国皇族常将其置于长袍的袖筒之中而得名，此狗特征毛长丰满、头宽而扁、耳悬垂、面部通常为黑色、如戴了面罩一样，它生性聪明、爱撒娇、气质高贵、个性强且易翻脸发皮气，是一种特别受人宠爱的玩赏狗。据此看来，在这两种著名的北京犬中，“欢欢”便是那种被称作“袖筒狗”的小型北京犬了。

李春梅所在的厂里，有个叫黄平的小伙子最先养这种狗，一两年的功夫，发了点狗财。李春梅见了有些心动，便随意向黄平打听狗的行情和养狗的经验。不料一说到狗这东西，黄平那双狡猾的小眼睛就发亮，那张油嘴就会滔滔不绝，狗文化狗经验狗经济一整套，说得天花乱坠。“袖筒狗，是世界上最有灵性、最有价值的狗……在中国，十年八年都有市场”。那本介绍狗的书，也是黄平送给李春梅的。她本想只是了解了解情况，并没有真打算养狗；但经黄平一阵神吹，凑巧的是那天晚上的电视节目播过一条有关北京犬的新闻，说是北京有条北京狗，有人出价二十万元主人也没卖；这一来，李春梅心动了。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养狗的打算也就更加地迫切了。想来也是，迟养不如早养；早养早发。于是她取出全部存款，又举债一大笔，在黄平的引导下，花掉三万八千元人民币买得了欢欢。

那时的物价涨多跌少，好像什么东西都值钱，唯独钱不值钱。靠工资吃饭的人，物价稍有波动，就会给他们平添许多的忧患意识。想得远点有生老病死，面对现实有住房、有孩子上学就业乃至婚嫁，光靠工资你能顾哪头？更何况，企业的效益并不稳定，时好时坏，一个阶段里更是一年不如一年，时有破产企业见诸媒体，说不准哪天灾难就降临到自己头上了，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李春梅两口子都在一个厂工作，也就更加缺乏安全感了。丈夫是个近于愚笨的老实人，除了对任何人都是一幅笑脸，再没有了其它本事；当初她就看上了他老实，可如今最没出息的就数老实人了，想靠他是没指望的。然而看看四周，做这样生意那样生意的人遍地都是，而在人们心中，好像做什么生意都比当工人强。就说厂里，早有不甘他后的人尽量广开财路，或者摆摊设店、或者饲养小动物，多少都能增加收入。说实在的，精明的李春梅有太多的理由买那条名贵的北京狗了。似乎所有的迹象，都在鼓励她搏上一搏。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txt小说上传分享

高贵的欢欢（2）

狗是买来了，可要养好一条娇贵的小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早餐要喂它鸡蛋和牛奶，中午晚上离不开猪肝或心肺，就连洗澡都要用上等香波；光喂养就够麻烦了，而且费用比添个人更高。更恼人的是，这狗东西那么一点点大，却花去了如此多的钱，你就不能不担心它的健康状况和生命安全；并且也不得不将未来的希望寄托于它了。几个月下来，加上喂养和贵得离谱的各种疫苗和注射费用，李春梅花在欢欢身上的钱早已超过了四万元。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笔巨款，甚至超过了她和丈夫过去10年的全部收入。那情形，差不多成了一场漫长而又可怕的赌博；半生的积蓄，一家人的未来，全掌握在那么一条古代中国培育的玩赏狗身上了。它既然身负如此重大的使命，你就不仅要为它受苦受累费尽心思，还得承受心理和精神上的重压。然而，无论你怎样精心地饲养它，它毕竟是条不能言语的狗，你对它仍然会心存种种担忧的。

严格地说来，自欢欢进入李春梅的家庭，它便不仅仅只是一条普通的狗了。它成了这个家庭最重要的成员，并对这个家庭产生了巨大影响。李春梅为了它起早贪黑、心事重重，人也变得更加消瘦了。连女儿都有意见，说当初妈妈咋不生条小狗，省得有我碍事。女儿上小学五年级，多少还需要大人的照料，这颇叫李春梅感到内疚。好得女儿的抱怨是在玩笑中顺带出来的。说来有些叫人难以置信，这条狗甚至一度影响到了李春梅的夫妻生活。刚把它买来的一段时间，她吃不好睡不好，半夜里也要起来看狗儿睡得好不好，怕它生病了，担心它会不会被老鼠咬了；她在厂里当保管，劳动强度不算大，但天天进出货物不少，也挺累心的，回到家里还不得清闲；由于极度长时间的精神紧张，她似乎已忘记了自己即是母亲又是妻子了，夫妻间那点事时常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丈夫老罗不满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说：“当初我心里就不同意你喂那东西。”李春梅便说：“我的事你少操心。”原本家里的大凡小事都由她作主，还轮不到男人在家里指手划脚。好得丈夫的埋怨多少也是出于对她的爱护，并且知道适可而止，大家也不希望为了一条狗翻脸，于是不愉快的对话便没有进一步深化。总而言之，李春梅也深深地感到：欢欢已经改变了她们一家人的生活；特别是她自己，几乎就成了那小东西的奴隶了。

意识到自己被欢欢奴役，李春梅也不禁吓了一跳。人不是最高级的动物吗，怎么就成了狗儿的奴隶了呢？如今这年头，狗这东西，凭什么比人更高贵受宠呢？最让人弄不懂的是，它凭什么值那么多钱？差不多比好些人的命都更值钱了！不久前出台的车祸死亡赔偿基数也就是三万元，大多数的实际赔偿额也不过这个数，这不是有点叫人莫明其妙而又哭笑不得吗？差不多所有玩赏狗的可爱之处，就在于它擅长与人逗乐并投其所好，然而这不正是人的自尊所唾弃的东西吗？穷人对太过昂贵的东西，总是心存疑虑的，总是难以看清它的价值和意义所在。李春梅过去做过小学教师，也算得上半个知识分子，头脑也会常常地冒出一些怪怪的思想。心情不好的时候，李春梅就会凝视着欢欢想入非非，但始终得不出个令人满意的结果来。也许，把问题往深处想反而叫人迷惘，于是她就索性打住。

无论怎么胡思乱想，你最终得面对现实。现实的问题是：欢欢就是你的一切，就是一家人的希望；有了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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