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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节 抹茶味道（第1页）

我倔强地盯着林岩那张泛着绿光的脸，没有再往前走一步，林岩也像块石头似的，定在原地瞅着我。昏暗的灯光把林岩的黑框眼镜衬得格外漆黑，黑色的瞳孔，黑色的睫毛，黑色的头发，像是浓墨般瀑撒在宣纸上，交错印出一团黑印。

“走吧。”林岩伸出手扶了扶镜架，头微微低着，有点过意不去的表情。

我看着林岩手上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一会摸摸手表带，一会拉拉袖口，一会理理西装，一会扯扯裤脚，像只滑稽的小丑，站在星巴克的门口。就在我刚准备释怀迈出步子的时候，林岩撇了我一眼，转身推门进了星巴克。

“用脚趾头想也能发现他是苏浩的助理，”我揉着被林岩捏得生痛的手腕，“变脸变得和苏浩一样快。”

跟着林岩的步子走进了星巴克，不过林岩也是稍微有点绅士风度的，至少帮我留了一个门。不然这个时间差，非要撞在玻璃门上面。

“夏天。”林岩没有看我，抬着头看着眼花缭乱的价格牌，示意我过去。

“无论春夏秋冬，苏总永远要冰摩卡。”林岩转过头，看着我说。室内的湿热，让林岩的镜片浮出厚重的白雾，快要把整张脸覆盖了。

我愣愣地看着林岩，使劲憋着自己十分放肆的笑意，不过嘴角的抽搐还是出卖了我。林岩的眉头渐渐拧成一团，我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林岩好像发现了我的笑点，把眼镜摘下来，在衬衫上擦了又擦，才又戴上。

“没什么，你看起来很好笑。”我十分坦诚地对林岩说。

“是吗？”这下好不容易能看见林岩的眼睛了，隔着一层玻璃，也依然散发着阵阵寒气，“给我把笔和纸拿出来记号，不然有的你死的。”林岩环抱起手臂，转身目光继续投在价格牌上。

“你记好，刚才说了，苏总无论春夏秋冬，只喝冰摩卡。”林岩的眼睛就是一台高性能的扫描仪，每看过一行字，就像看到条形码似的，满眼透着精光。

“负责视觉效果的杨子只喝香草拿铁，要热的，因为她有痛经。”林岩不温不热地说着，我瞅着他一脸正经的表情，痛经两个字在我耳边回荡了几下，顿时感觉自己碎了一地，慌乱地在小本子上草草地记录着，像是学生时候考前老师勾画的重点，一个字都不敢漏掉。

“编辑组的组长小莫不喝咖啡，也不和饮料，你要给她带巧克力麦芬。我想想看，还有谁的。”林岩摩挲着下巴，摆出沉思的模样，目光还是飞快的扫着价格牌，像一只捕食的狼，眼睛铮铮发亮。

“那个，麦粉？是什么，怎么写来着。”我咬着笔杆望着林岩。

林岩拖着下巴，像一尊雕像石化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满眼惆怅地盯着我，一个字都没说。停顿了好半天，才伸出僵硬的手，手指像被慢镜头特写一样，慢慢屈起，然后伸直，指向了旁边的价格牌。

“夏天，我真不想骂你。”林岩的表情狰狞起来，就差五官纠缠在一起了，然后才缓缓舒展开来。

我讪讪地看着林岩，照着价格牌一笔一划在笔记本上扭曲地写下麦芬两个字，才缓缓吐了一口气。

“然后就没什么要注意的了，一般的美式咖啡就行了，冬天暖的，夏天冰的就可以了。”林岩转过身来，看着我最后一笔落下，“都记住了？”

“嗯，差不多了。”我认真回想着林岩的话，一边校对着，特别怕漏了一字半句，就是万劫不复。

“都和你说了几遍了，不要再出现‘差不多’这种模棱两可的词汇，无论在口头还是笔头上。”林岩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副恨不得冲上来揪着我耳朵大声嘶吼的样子。

“也没几遍啊。”我微微笑了一下，放下笔，“对了，你喜欢喝什么？”

“抹茶的吧。”林岩扫了一眼价格牌，若有所思的样子，“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我不怎么挑。”

刚刚听到抹茶两个字，我的脸就憋成了绛紫色，愈发的滚烫和红润。我想起有天在自习教室里面陪齐诺温书，其实准确说，应该是齐诺陪我温书，一个数学系的高材生，对于我这个学国际金融的学生来说，我的数学课程简直无法登大雅之堂。每次齐诺一副吃了鹤顶红的表情问我，你们一个一元函数要讲一节课的时候，我总是无法逃避齐诺鄙视的眼神，和机关枪似的，把我扫个遍体鳞伤。

当然，我的话题差远了，回到齐诺陪我温书。有一次齐诺喊我去写作业然后给他检查的时候，他伏在桌上慢慢睡着了。我写了一半，刚想拿笔在齐诺脸上画上一只大王八，瞅见他的上衣口袋滑出钱夹的一角，看起来很不像我送的。我认真确定了一下齐诺是睡着了以后，偷偷把口袋里面的钱夹翻出来，鲜红的毛爷爷迎面绽放开来，看得我心花怒放。然后我看到夹层里面有个彩色包装的小东西，那一刻，我也是碎了一地。

虽然没有用过，但是在祖国各种科学教育的普及下，我大概知道，那应该是个安全套。脸上纠结出各种奇幻的色彩，在一瞬间盛开了，最后好奇把理智杀得片甲不留，尸骨无存，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撕开。结果太过用力，撕开的刹那，我的肘重重敲在齐诺的脸上。齐诺迷糊着双眼，眼神不对焦地瞅着我，渐渐移到我手上捏着的乳胶制品上，一股燥热的气息在我和齐诺之间爆炸开来，跟原子弹似的。只是弥漫开来的不是蘑菇云，而是一种怪异的抹茶和塑胶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齐诺呆滞了半秒，尴尬地吐出几个字，钱包不是我的啊，你乱翻什么劲啊。而我却像抓着被拉开引线的手雷，准确无误地丢向齐诺，尖叫着跑出了教室外面。

我用力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林岩的名字，微微扭曲得注上了抹茶两个字，满心的惆怅挥散不去。那个事情以后，我就再也没碰过任何抹茶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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