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可人缓缓的站了起来,冷漠的对着大掌柜的哭泣。此刻,她只想离开这间屋子,她想一个人静一静,静一静,让她好好的想一想他已经死了的问题。
她顺利的挪出了房间,到了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深蓝是的天,没有云,没有星,月光的影子距离她似乎是很遥远。
宋可人想,远在另一个世界的方少文,此刻也应该能看到吧,看到穿着棉袄的她,黑布的棉袄,厚厚的,支开了人的手,像是个熊一样,想到这些,她笑了,熊!对,是熊,她像个熊似的,傻乎乎的,可惜他已经看不到了。
她又努力的像前挪了两步,突然地,她感到胃里强烈的抗议,一股巨大的能量在她的身体里爆开了,她急忙扶住门口,“哇”的一声,胃里的所有都翻了上来,眼前突然黑了,那黑暗,以瞬间的速度,掩盖了所有的实物,一切,好安静。
亏得小六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宋可人。李寡妇慌里慌张的递过了一碗水,宋可人停顿了半日,才缓过了这口气。
这个世界十分的喧嚣,跟着大掌柜来的几个伙计跪在院子里哭的不成样子。而他呢,
看着哭泣的人们,宋可人的眼泪也跟着不住的往外流。整个世界,在她的心里安静了下来。天空,深蓝色的,没有任何的云朵的痕迹,感染了这个世界里全部的平和。她看到,冥河对岸有一个人,他在对她笑。
她转过了头去,在众人阴郁的哭声中,她又一次的看到了方少文的尸体。
死的那个人,永远是幸福的,他解脱了,而活着的人,一生一世的陷入对他无休无止的思念中。
或许有一天我们年老了,内心那些狂乱的不肯休止的欲望缓慢了它的脚步,才能安静的坐在金色的夕阳的余晖中,默默的回忆起他的模样。那时,这种痛苦的思念,开始逐渐的安稳了,不再如同年轻时那样的折磨着人。
然而,这样的思念与痛苦,还是会不停的折磨着人,只有死去的那一刻,才会真真正正的彻底离开我们的大脑。可惜,当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我们还是在思念着他,嘴角挂着微笑的思念着他,并期待着由墙角涌来的黑暗来的在快一些,这样,我们就能早一秒见到他,见到那个在冥界等候了多年的,同样怀着思念之情的、早已腐烂的灵魂。
那个晚上,大掌柜的带着伙计折腾了许久……
暂时安置尸体的柳木棺材拖进了院子里,法师做过了法事,方少文的尸体便放进了棺材中。大掌柜走到了宋可人的身边,深深的鞠了一躬。
“少奶奶,咱们随时都可以上路了。”大掌柜的说。
宋可人又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点了点头。此刻,她已经换上了白色的丧服,那是昨夜五个裁缝临时赶制的。
白色棚子的马车拉到了门口,白色的绸缎做的旙由大掌柜亲自打着。村子里的人看到那绸缎做的旙无不伸出了的大拇指,见过纸做的,见过白布做的,还头一回见到绸缎做的。
汉中的伙计呼呼啦啦的来了不少的人,三五个成年的伙计赶来了马车,将方少文的棺材放在了车上。此时,李寡妇才有点害怕,看样子,死的人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她可真是罪过罪过,万一到时候有人找上门来,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宋可人默默的上了车,一对凤眼竟哭成了“一线天”,肿的像核桃大的眼睛令她模糊的看不清东西。
车子动了,带着对方少文的爱恋,宋可人扶棺回临安了。
飞鸽传书早已经将这一消息传给京兆方家,管家老四跪在方老爷的床前,泪如雨下。方老爷闭着眼睛,任由着泪珠从眼角边滑落。
赵姨娘坐在一旁,不停的用帕子擦着眼角。她手上带着的宝石,在阳光中闪闪发亮。她那发钗上的琉璃,也随着脑袋的晃动而晃动。
管家老四用袖筒抹了一把眼泪,伸手甩了一把鼻涕。
“老爷,你得节哀。少爷这两日就要到家,你……”
老四说道这里哽咽的说不下去,怆然泪下。
赵姨娘擦掉了那几滴有着象征意义的眼泪,长叹了一口气,握住了方老爷的手。
“老爷……我们……”
方老爷挥了挥手,打断了赵姨娘的话。
“罢了罢了,你们下去吧,让我静一静。”方老爷说道。
赵姨娘只好作罢,长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子。她背着方老爷,给管家老四使了个眼色。管家老四会意,掩面站了起来,跟着赵姨娘出去了。
赵姨娘在前,老四在后。她故意引着老四到了后院,柿子树上早就没了树叶,赵姨娘壮实的身子站在柿子树下,越发的显得五大三粗。
阳光温暖,照射在赵姨娘的半张脸上,越发衬得面如满月,她那白如凝脂的脸上到自有几分媚态。
管家老四垂着头,不敢看赵姨娘的脸。赵姨娘转过身来,对着垂着头露着秃顶的老四微微一笑,虽没有倾国倾城,但也别有风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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