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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没有他的三年前（第1页）

医生给出治疗方案后，白落雁安排好公司的业务后消失了一个星期。那一个星期，她约上李健跑到山上住了一个星期。李健和欧阳青对于她突然放开工作休息这么久感到惊讶，追着她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可她硬是咬紧牙关，什么也没说。

清晨，白落雁跑到小禅堂里发呆，她思索着何去何从，两种治疗方案似乎都不太理想，一旦落子，她便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她坐在禅堂的榻榻米上，两脚跨过门槛踩在门外，整个人倚在门框上，静静地望着天空里飘动的白云，这一刻，她真希望有人坚定地告诉她往哪里走。

“白落雁，你就这样做，准没错。今天你这样做，明天你这样做，后天你这样做。”她思索着，如果有人这样告诉她，她会多么轻松啊，想着想着，她笑了，这笑容里满是无奈和苦涩。

和尚老师从远处的小树林里散步归来，笑盈盈地，他总是如此，白落雁突然意识到，她有多羡慕和尚老师，只因为老师脸上这恒常不变的微笑。

“今天天气真好！一夜之间，树都抽条了，山里的花儿马上要开了。”老师边走边说。

白落雁坐直了身体，“老师，您怎么总能这么幸福？这么多年您总是笑着，您到底笑什么呢？”

和尚老师坐到一旁的秋千上，他一用力，两根手腕粗的绳子便带着他来回摆动，他兴奋地笑着，像个孩子一样，“多好玩儿！”他的摆动带起了微风，微风刮到白落雁的身上，轻抚她的皮肤。白落雁看着面前的老顽童不禁咧嘴笑了。

摇动了一会儿，秋千摆动的幅度渐渐小了，最终老师两脚踩到地面上止住了晃动，“你也过来玩一会儿，多好玩儿！来来来！我要是跟你一样大，我还能甩得更高。”老师起身从秋千上离开，伸出手臂勾动着手召唤着她，于是白落雁起身，拖着无力的步伐走到秋千前坐了上去。

“准备好了吗？我要推了？”和尚老师问。

白落雁两手紧紧地握住绳子，她很久没荡过秋千了，她有些紧张。还不等她回答，和尚老师便推动秋千，她惊叫一声，和尚老师更用力了，把她推向高空，她惊叫着滑向高空，大笑着滑回低处，笑声在小小的院落中传向远处，惊叫声也惊动了树梢上的喜鹊，喜鹊扑闪着翅膀从树上飞开了，可它们没飞远，从一棵树上飞到了另一棵树上，发出了中国人都喜欢听的鸟鸣。她既害怕又兴奋，她想起了儿时的自己，那时她还很小，爸爸如和尚老师一样推她荡秋千，爸爸喜欢逗弄她，她在高空中呼唤爸爸，他求爸爸不要再推了，爸爸便一把抓住绳子，秋千立即停了下来，然后爸爸两只手擎住她的双肋一下子把她举到高空中，逗得她咯咯笑个不停，那时她知道了，只要有爸爸在，她永远是安全的。可如今，爸爸不在了，她总是不能忘记他们。

“老师，快停下！我害怕了！”

老师也一把抓住绳子，秋千停了下来，她安全了。和尚老师甩了甩胳膊，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白落雁也走下秋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觉得心里松快了许多。和尚老师转身走进禅堂坐了下来，白落雁也跟了进去，学生似乎早就被老师看穿了。

老师盘腿而坐，白落雁也盘腿坐在老师的对面，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喜鹊时不时发出几声令人愉悦的鸣叫。老师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学生，白落雁深深地吐了口气。

“老师，我又遇到个难关。”

老师没接话，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白落雁又做了个深呼吸，她低下头，缓缓地说道，“老师，我生病了，癌症。”她的声音那么微弱，仿佛她做错了某件事一样。她不敢抬起头，她不敢看老师的眼睛，她怕看到悲伤，怕老人伤心，她静静地等待着，她低着头不断地吸气吐气。

半晌，老师都没说话，她忍不住抬起了头，老师的神色并没有半分改变。

“老师，我说我得癌症了。”

“怕了吗？”

“老师，您不觉得我可怜吗？”

“你自己觉得自己可怜吗？”

她思索了一会儿，“也还好。”

“那你为什么要我可怜你呢？”

白落雁听到老师的话后笑了，“也是，为什么要可怜我呢！其实我早就知道会如此，冥冥之中，我觉得自己会如此。”

“为什么这样说呢？”

“我知道前些年我压抑了太多的情感，我活得太痛苦了，而那些压抑和痛苦并没有消失，它们总要找个出口，所以我常常想我会这样，但是我又很怕这样，很矛盾，没想到还真的发生了。不过，我觉得我可以松口气了，那种恐惧反而消失了。”

老师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做出回答。

“其实我还真的不怕死亡，但是我觉得我该做点儿努力，努力过后，就算结果不好，我也能接受。医生给了我两套治疗方案，可无论哪种方案，我生存下去的概率都不大，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真的不怕吗？”

“至少我觉得我不怕，有些时候我觉得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但是我知道您肯定不同意我的观点。”

老师微微地笑了笑。

“你要是真的不怕死亡，为什么不能放下一切去认真地面对自己呢？为什么还会痛苦呢？为什么拿不定主意呢？”

“我觉得死亡不可怕，但是让我的合作伙伴、我的员工们失望，让小健、小青伤心，这非常可怕，如果我不能保护周围的人，这对我来说非常可怕。”

“比死亡更可怕？”

“是的，比死亡更可怕。”

“看来你很怕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

“你不怕死亡，只是想逃避这个世界，但就如我之前所说的，这可不是个好办法。”

“所以我决定面对癌症，挑战它，我想活下去。”说完这句话，白落雁好像突然觉察到了自己的内心，她想活下去，她惧怕死亡，她惧怕自己消失，她心里有很多恐惧，她也怕身边的人消失，哦，原来她如此贪恋这个世界，如此贪恋人们的爱，正是她的贪恋，所以她有很多恐惧，她拒绝陌生人靠近她，因为她怕当她与他们有了连接之后，他们会消失，就如同梁晨鱼一样，尽管他们消失的理由也许非常正当，但是对于她来讲，那始终只是个结果。她又沉默了，她的脸突然红了，她为自己过去种种的故作洒脱而羞愧。

她鼓足勇气说道，“老师，您能帮帮我吗？我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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