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安也有些意外,这位传闻中性情难以琢磨的百爷爷居然这般照顾自己。
扫了眼那已离去的百鬼队伍,抬手一比,一个半人高的纸人便跑到旁边,吭哧吭哧地搬了一个木头桩子过来,放在了百爷爷的身侧。
百爷爷扫了眼,脸上拥挤的褶子挑了挑,坐了下来。
纸人又搬了两个树桩和一块圆石头过来。
萧瑾瑜慢了一步,只得了个圆石,刚一坐下就龇了牙——好凉!
萧锦辰看了他一眼,将又犯了迷糊的烛龙放在腿上,示意他别出声。
萧瑾瑜瞅了瞅他坐着的树桩子,怎么都觉得那纸人偏心。
萧锦辰攥着灯柄,听到旁边谢安安说话,转过脸来。
“百爷爷,晚辈答应送灯盏回百鬼道,原是灯灵应允,可为晚辈点一次灯。”
可眼下莲花灯已然引着百鬼去往阴阳岸。
百爷爷笑了一声,从腰间摸出个酒囊,一边慢悠悠地抵开木塞子,一边朝旁边一点。
立着的纸人忽而后飘去,不过数息,再次出现,扁平的纸手里捧着几片卷曲的青翠绿叶,恭恭敬敬地送到了谢安安与萧家兄弟身前。
谢安安看了眼纸人,纸人通身属于她法力的金红之光已然淡去,转而被一层纯正的妖鬼之力操控。
她抽出一片绿叶,百爷爷手里的酒囊已歪了过来。
晶莹剔透的酒水倾倒入绿叶中,那绿叶竟自发地收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绿酒盏模样。
萧锦辰低头看叶盏中的酒水,清澈中透着淡淡的光华,半空的圆月倒影,晃荡出轻漪,破碎又迷离。
一旁,萧瑾瑜低低深吸了好几口,那酒中肆意的桃香直入肺腑,勾得他肚子里的酒虫都折腾了起来。
“豆狸奴用今春的鲜桃酿的酒,尝一尝?”百爷爷说着,自顾拿过一片叶子,倒满了后一口喝下大半。
看不出年岁的耋耄老者,这般的姿态却说不出的恣意洒脱。
萧瑾瑜眯着眼看了看,瞧见谢安安也举了叶子在嘴边,便一口喝了。
入口尚只有桃香绕齿,还不等分辨滋味,那酒水便入了腹。他咂了咂嘴,还想再喝一口,不想一股清香陡然从喉头直涌而上,浓冽又熏染的酒意顿时充入天灵!
他一瞬间便被这熏染的滋味给裹挟住,四肢百骸都轻飘飘起来,刹那如坠云端,须臾如浮沉墨海。
漫天都是星光长河,神识仿有天籁落落。
这飘然欲仙的滋味实在让人欲罢不能,他低头看了看手里剩下的酒。
刚饮了一口的萧锦辰也意识到这酒劲不对,正待要阻止他,不想,一旁的烛龙却将那酒盏拿过,一口饮下!
萧锦辰眉头一皱,发现他并无什么不妥,这才看向萧瑾瑜,却发现他已然将剩下的酒放在了一边。
萧锦辰顿了下,那边的百爷爷笑了一声,视线在烛龙和两兄弟面上扫过,放下空了的绿叶酒盏,对放下手的谢安安道:“是何滋味?”
谢安安笑了笑,道:“豆狸奴的手艺,连城隍爷都是眼馋的。确实好酒。”
说话时,她额间的花火钿金光倏然一闪,眸中银熠愈发瑰丽靡艳。
百爷爷哈哈笑着摇了摇头,再次看向谢安安,“不觉滋味熟悉?”
谢安安慢慢地抚了抚绿叶的边缘,片刻后,静声道:“百爷爷,已出世间法,便自尘归尘土归土。晚辈如今不过人间一烟火,红尘流年,皆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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