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一看到这灯,就想起隆治十二年的冬天。
&esp;&esp;他打扮成小内侍悄悄送母亲出宫。为了避人耳目,他慌忙中躲进永华宫外的小花丛里,石雕宫灯后头。后来,遇到抄检,他无处藏身,却被一个矮松里钻出来的小姑娘搭救。
&esp;&esp;这么多年,他忘了很多事,却记得当时那双被灯照亮的眼睛。
&esp;&esp;就像是帮他回忆往事,此刻一只小狐狸出现在了花灯之后。
&esp;&esp;那狐狸面具有些大,宽大的眼阔之下,露出一双杏眼明眸。原本楚楚动人的双眼,因那些许凌厉的眉骨眉峰,而添了一股坚韧英气。
&esp;&esp;眼睛的主人,先是专注地看着花灯上的内容,紧接着微蹙双眉思索,然后眉开眼笑,笑容在五彩斑斓的夜里鲜活着,不再是脑中日渐褪去,生怕抓不住的记忆。
&esp;&esp;仿佛一切重现。
&esp;&esp;周显旸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直等到花灯后的姑娘轻笑出声:“这个灯谜也太奇怪了!”
&esp;&esp;“姑娘,咱们快去城隍庙吧,别跟大公子他们走散了。”
&esp;&esp;身后的丫头说话,这姑娘便转身往外头去,穿过一个个花灯,周显旸不知不觉跟着,一路走出去。
&esp;&esp;“爷,您不看了?”小南小北虽然爱玩,却也从不忘职责,提了满手的灯笼跟上去,只看周显旸不远不近随着几个姑娘。她们走,他便走,她们停下,他就在附近停下。
&esp;&esp;应该是哪家府里的千金带着侍女出来玩。她们停在一个卖烤红薯的摊贩前,周显旸只好假装在隔壁买糖葫芦,借着遮挡暗中观察。
&esp;&esp;这卖糖葫芦的大叔心里嘀咕:这么个体面公子,手里也不缺钱吧,买一串糖葫芦还这么细细挑拣?真是有钱人格外抠门。
&esp;&esp;时间久了,他便不耐烦地说:“都差不多大,没占你便宜!”
&esp;&esp;周显旸一阵尴尬,只好随便挑了三根,让小南过来付账,然后三个人站在当地吃了起来。
&esp;&esp;小南咬了一口,真酸,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摊子:“我们怎么不买烤红薯呢,那个多甜呀。”
&esp;&esp;等吃完,才看到那姑娘离开。她和侍女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布兜,装着好几根烤红薯,还挺沉的样子,场面滑稽,不像千金做派。
&esp;&esp;他正要跟上,小南说:“爷,等我买几根烤红薯。”
&esp;&esp;“红薯都被刚才那个姑娘买光啦。”卖红薯的妇人听见,告诉小南这个不幸的消息。
&esp;&esp;妇人把保温用的棉被归置在推车上,拜托旁边摆摊的熟人照管,就背着孩子往城隍庙里去看看热闹。
&esp;&esp;周显旸也立即过去。
&esp;&esp;忽而一阵人群从大门涌出来,把妇人挤到一边,差点摔下阶梯,三人赶紧冲上去,护着她背上的孩子,扶她在一旁站稳。
&esp;&esp;原来是有一个硕大的嫦娥奔月花灯,被抬了出来,那花灯太高,碰到了城隍庙的大门,废了好大劲才被弄出来。
&esp;&esp;小南小北惊呼:“这个花灯怎么卖?”
&esp;&esp;旁边的人笑道:“哪来的乡佬?这是游街的彩车花灯!不卖!”在人群的簇拥中,嫦娥被抬上了推车,要往城里去,让金陵城沿街的人都能看到。
&esp;&esp;周显旸顾不得什么彩车,什么花灯,趁着人少,就往城隍庙里进。
&esp;&esp;为时已晚,他再也找不到刚才那双眼睛了。他有些自悔:刚才就不应该想着什么男女大防,该直接跟那姑娘说话才是。
&esp;&esp;他想问问:你是英国公家的三姑娘吗?
&esp;&esp;他想跟她好好道个谢。
&esp;&esp;周显旸失魂落魄地在花灯人群里游荡,小南小北一眼不错地跟着。
&esp;&esp;这时,小南听见有人喊:“显旸。”
&esp;&esp;她寻声望去,那不是小荣将军吗?便立即拍了拍他:“爷,英国公府的荣相望。”
&esp;&esp;英国公府四个字,让周显旸立即清醒过来,往荣相望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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