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下了马车,平霓跟在他身后进了园子,她轻抬脚步,细细的瞧着园中的景致。
没想到这园子从外面看着不大,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中亭台水榭错落有致,正中水亭之上,几只信鸽在鸽笼之中默默进食,
谢浪闻一席蓝衣纷飞,平霓还没看清,他就悄然飞身走至亭边。。
谢浪闻从鸽腿处拆下绑住的信件,一目十行的看完,笑道:“原来是大哥的信件,大哥前些日子随那群道士去传道,没想到现下已经到了渝州了”
他心情愉快,转过身摩挲着平霓的脸蛋:“明天我们便出发前去渝州,去找大哥瞧瞧能不能治好你这哑喉咙”
平霓听到‘渝州’的字眼,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听到也许能够治好自己的哑症,顿时又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她心中一下子高兴,有了许多期许,愉快的点了点头。
然而她同时又清醒万分的知道,谢浪闻此去渝州,定然还有别的目的。
谢浪闻转身往院中走去,平霓看着这灯火中自己在地上的朦胧倒影,慢慢变得萧索。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卷进了某个复杂无比的圈套之中,这做派诡异的侯府少爷,今天忽然出现的那来路不明的张饮名……这一切都超过了她所能思量的极限。
她似乎过了好久终于得到了安宁,却又觉得这安宁是如此的扑朔迷离。
她默然片刻,又给自己暗暗打气,于是心中又有了些快活。
这宅子房间无数,平霓随意挑一间住下了,院中寂静无人,风吹柳叶沙沙作响,平霓一觉睡得颇沉。
梦中场景如真似幻,她看着自己在水潭边瞥见自己稚嫩的眉眼,两条白生生的细小手腕在眼前不断摇晃。那小女孩以手击水,水中自己的身影慢慢散去,又渐渐随着水面的平静变得清晰。
她猛然发现这是小时候的自己。
也后知后觉明白这应当是她缺失的记忆中的一部分。
是在一颗大树下,下了一夜的雨,泥泞的土路中积了些水,小女孩穿着明显大很多的淡红色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蹲在地上欢快的玩着水。
她玩了一会,一个同样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女人在身后急促的叫着她的名字:“霓儿,霓儿,快走,那人来了,快走……那人来了!”
小女孩的面孔立刻变得恐慌,她似乎嗅闻到了一股檀香的味道,但没等她仔细闻闻,身后的女人就跨过门槛,把她拉走了。平霓在梦中努力想要看清女人的样貌,可惜小女孩身形瘦小,即使仰头踮起脚也无法看见女人的脸。
平霓觉得女人十分亲切,但是又有几丝让她感觉到害怕。
画面一转,女人把小女孩拉进屋内,两人的穿着都是不合身的,甚至还有些破旧,屋子却是十分气派,雕梁画栋,只是十分老旧,墙面上有好几处的蜘蛛网,空气中漂浮着浮尘。
小女孩不情愿的被女人拉到一处破凳子上坐下,耷拉着眉眼,女人似乎有些迟疑,但很快她又换上了一副笑脸,从身后的桌案上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柔声道:“乖,霓儿快喝下去,喝下去就不会再生病了。”
小女孩闻着浓烈的苦味,并不愿意喝,她疑惑道:“我并没有生病呀,为什么要给我喝药呢”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小孩子听觉敏锐,她天真无邪的说:“外面似乎来了几个人。”女人顿时慌了神,她心中一狠,捏住小女孩的下巴,一下子把整碗汤药都灌了下去,小女孩顿时咳嗽连连,不断喘息。
在失去意识之前,平霓看到自己向后倒去,那女人跪坐在地上垂着头,掩面而哭。平霓忽然瞥见了那妇人头上银白色的头发。
怎么会有白头发,她明明是个极年轻的女人啊……
平霓迷惘的想着,渐渐的在睡梦之中失去了意识。
次日早晨,她是被朱常润的声音吵醒了,大约是看平霓还身在病中,所以谢浪闻特意叫了这瞎眼大夫一同前去渝州。
朱常润喜好游玩,当即满口答应,一大早就去街巷买了甜,咸,芝麻,五香,葱花的烧饼各一打,拎着这少说也有三斤重的烧饼敲响了毓园的门。
他咬着烧饼吃了个满口生香,听见平霓的脚步声就自发的掏出一张甜烧饼来分给她,平霓笑着咬了一口,他才一拍脑袋懊悔道:“忘了姑娘不爱吃甜,真是过歉啊”
复又掏出一张咸烧饼递给平霓,平霓手中猝不及防的拿着两张硕大的烧饼,她吃也不是,不吃不是,跟烧饼大眼瞪小眼。
谢浪闻换了一身浅紫色长衫,依然腰佩那把宝石折扇,在这一大早招摇过市,他上来拿过平霓手中的那张甜烧饼接过去咬了一口,盛赞道:“这烧饼味道倒是不错,你这瞎眼大夫惯会找些好吃的。”
平霓面颊上顿时有了一抹可疑的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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