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几步路,就有人认出她们,同她们打招呼,更熟一点的,就问她们是不是考完试了,两个孩子把车子蹬得飞快,几乎是喊着回答,孟止舟在后座有点心惊肉跳,又不敢露怯,死死抓住单车座位,一个大坡袭来,他这回是真怕了,提前抱紧了林琪的腰,在下坡的时候随着惯性紧紧把脸贴在林琪的背上,已经可以被称之为是少女的身躯却很有力气,带着他骑过一段又一段不平的路。
“你怕吗?”林琪问,这声音艰难地顺着风传到孟止舟耳朵里。
……我是成年人,孟止舟想,他有点倔地说:“不怕。”
林琪接着把车骑得飞快,孟止舟嘴巴很硬,身体很老实地扒住林琪的腰,他听见林琪笑得很开心,只好在心里骂了一句死小孩。
这是他们第一次去看学校旁边的街道会有什么,其实也就是一两个捏面人和卖小糕点的,孩子们有点失望,但是也满足了一直以来的疑惑,学校附近他们没去过的街道,其实和别的街道没什么两样,绕着学校骑行一圈,擒住小流氓的门卫大娘和林琪这个猫眼女孩很熟了,笑呵呵跟林琪挥了挥手。
再往前面骑,就是完全未知的世界了,铁匠铺、粮油店、甚至还有卖碟片的地方,玻璃做的门窗看上去很时髦,里面是各种时兴歌手的唱片和不知道是不是正版的电影碟片。
两个孩子双脚触地,停在音像店门口,听见里面放出来的舒缓的香江歌曲。
“是annie的歌吗?”梦琳垫着脚往里面张望,有些穿着时髦的年轻人在里面挑着碟片,缤纷的发色,或直或卷的头发,地板光洁,高跟鞋磕在地上的声音也很清脆。
“不知道啊,我也只是听苏叔叔他们放过。”林琪也往里面看,入眼只是那些黄色调的香江风明星海报,孟止舟从林琪身后探出头,看着那些海报上的俊男美女,没有一个人是自己认识的,女星们大多中性英气,大波浪的卷发或者干练的短发,黑色手套搭配烈焰红唇,而男星们看上去忧郁柔软,偶尔也有叛逆风格的,留着挑染过的长发,穿着松松垮垮的外套,清瘦的身体若隐若现。
“走吧?”“走吧。”
女孩们又看了一会儿,直到店员投来了疑问的眼神,才急匆匆骑车离去。
她们就这样一直骑,一直骑,路过原野农田,澡堂饭店,到处是不认识的人,当她们骑到一条荒凉的马路的时候,林琪说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吧。
她让孟止舟下来,然后把自行车锁住放在一边,慢吞吞走到了马路边。
这是她当年被丢弃的马路吗?
孟止舟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梦琳站在原地回望来时的路,然后抬头看了看马路旁被尘土覆盖的路牌,问道:“是我们去市一中的路吗?”
“谁知道。”林琪踢着脚下的石头,看了看远处的小卖部,然后询问另外两个人,“你们要吃雪糕吗?”
林琪给两个孩子一人买了一只雪糕,三个人把车子拖到马路边看着,找了几张废纸垫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盛夏的太阳让孩子们汗流浃背,三个人听着身后的大货车路过时的风声,这风是热的,也不凉快。
“……我不一定去市一中。”
梦琳忽然开口,孟止舟猜想这就是之前她所说的“还没定”的事情,林琪挑眉:“你想去别的学校?”
梦琳抻直腿,嘴里含着雪糕棍伸了个懒腰:“你们知道……艺术学校吗?有个专门培养艺术生的学校说愿意给我减免学费。”
孟止舟想到梦琳之前画的墙绘,他也不是专业人士,只觉得怪好看的。
“你想好了吗?”孟止舟小口小口吃着雪糕,生怕它融化滴到地上。
“没呢……不过还有时间。”
梦琳眯了眯眼睛,虽然苦恼却也是一副已经有了目标的模样。
“对了,你这钱从哪来的?”孟止舟用胳膊肘捅了捅林琪,林琪得意起来了:“平时攒废纸攒的!”
孟止舟想了想,确实,这家伙平时干体力活多,难免丢丢垃圾收拾收拾杂物室……
小小年纪就知道当家贼了。
几个孩子休息够了,唱着歌重新起航,把来时的路重走一遍,那个叫annie的女歌星的歌被她们唱得调不成调,但是没人在乎,此时此刻的田间小路,只有孩子们的肆意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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