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句诗,其实是有上阙的。”虞照青忽然将话带回到最初的话题,“只是被父亲呵斥,才删去了。”
苏沉:“……?”
“长安城内升太平,边卒苦辛无尽期。将军洗剑藏良弓,花团锦绣竞功名。”
虞照青娓娓念起,而后轻轻一笑,“苏大人……或许虞某当初,是有讥讽之意的。”
苏沉琢磨了一下便明白了过来,问:“你是骂我弃武从文么?”
“是。苏大人十六岁在西北崭露头角,立下战功。声名正盛时却立刻弃武从文,拜入名师门下。”
虞照青一边咳嗽,一边暗哑道。
“虞某羡慕你,羡慕你筋骨健全,武艺超群,也佩服你,佩服你心无旁骛,目的明确。虞某自幼多病,乏善可陈,体格不如你,不会武,而从小习文,连科举也比不过你。而你天赋异禀,文武双全,机敏过人,触类旁通。可即便如此,虞某仍旧瞧不起你!”
*
或许在旁人看来,他的确是技不如人,这才写了酸文暗讽苏沉。
可只有虞照青心里知道,自己确是在讥讽苏沉,却并不是因为科举输给了他,而是因为这样一个难得的将才,竟甘愿在国子监吟风弄月,虚度年华。
这世道病了,这朝廷病了,所以连带着天下的人都病了,病的比他还厉害!
其实回想起国子监共事的那四年,苏沉不是没有试图与他攀谈过,就因为他心中有这种不忿,才总是拒之于千里之外。
“虞照青,咱们聊会儿天吧。”
“虞照青,你教教我这个吧。”
“虞照青,中秋咱俩去逛逛?”
“虞照青,你怎么这么闷呢?”
因为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苏沉才渐渐不再与他搭话,见到他时,也不再是那副双眼放光,兴致勃勃要扑上来的模样了。
所以,两年前苏沉来找他道别,才显得那样突兀。
苏沉说的话,乍听是那样毫无征兆,细想来,却竟然是有迹可循的——不知为何,苏沉确实很想结交他这个无聊的人做朋友。
*
牢房中。苏沉听完他的指摘,腆着脸道:“唉,随便你瞧不瞧得起吧。反正我也不记得我上过战场了。”
可他毕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被这样指着鼻子骂了,自然也不饶人的回嘴了,“我不像你,文文弱弱,一看就是世家子弟,没挨过冻,没受过苦。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人想过好日子,难道也有错?”
虞照青冷哼了一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失忆果然不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他果然不曾看错,这苏沉就是个趋炎附势,唯利是图的小人。
苏沉道:“再说,你颐指气使撺掇我放弃功名上战场,你怎么不上?就算你病弱,也可以做监军,做参谋,也好过坐在国子监动动嘴皮子。”
虞照青道:“寿王登基后,虞某离开国子监,迄今已做了两年监军。”
“……”苏沉噎了一下,“……好,算你有理,我敬你是条汉子。但人各有志,你管不着旁人。”
虞照青别过脸去,不再与他说话。
苏沉却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又另起话头,开始与他搭话了:“嗳。你被关在这,是因为你是废帝寿王的老师么?”
虞照青狠狠瞪他一眼:“是又如何?你呢?你是誉王的老师,又如何沦落至此?”
“说出来感动死你。”苏沉道,“我是为了救你学生,被皇帝迁怒的。”
虞照青的表情古怪,显然根本不信:“不可能。”
苏沉试图套话:“如何不可能?两年前若不是我,寿王如何能坐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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