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仿佛被针刺中,少女徒劳地握紧自己的手。
她垂眼看着地上被霜雪刀崩的满是缺口的暗器,它们陪伴她许久,此刻却如同被人抛弃、无人问津的垃圾,眼睛无端一红。
魏危垂眼看她,平静开口:“有什么可哭的呢?”
少女浑身一颤。
是啊,有什么可哭的呢?
她厌恶自己作为刺客的身份,想做一个自以为堂堂正正的剑客。
可到头来,生死一线,走投无路,她下意识用来保命却依旧是它们。
从霜雪刀下死里逃生的恐惧,对从前温情日子的怀念,此时一齐涌上来,少女泣不成声。
马车依旧慢慢往前,过了大约一刻钟,乔长生看她哭得实在厉害,有些不忍,想为她擦一下脸。
少女咬着牙,咽下哽咽声,却避开那柔软的丝帕。
她吸了吸鼻子,重新开口:“徐州铸剑的姜夫人已逝,如今天下前几的铸剑师能找得着的只有姜让尘。我从开阳来陈郡就是为了买一把剑。看中的香水海被你们买去,所以不甘心,想趁你们出城偷来,但并不想害你们性命。
她闭上眼睛,嗓子沙哑:“事已至此,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你们随意。”
马车内一静,一时间无人开口。
陆临渊桃花眼眯起,温和地笑了笑:“我从不杀人。”
亲眼看过陆临渊切瓜一般杀盗匪的乔长生奇异地看了他一眼。
陆临渊:“姑娘说自己来自开阳城。据我所知,国都开阳对异族管理甚严,仅有少数昆仑奴与胡姬,姑娘却是一位异族的刺客。”
少女的功夫在陆临渊与魏危眼里自然不值一提。但刚刚那几招,无论是轻功还是暗器功夫都有些火候,单论这几项,放在江湖中也够看。
少女试探着睁开一只眼睛:“……我是百越人。”
魏危淡淡扫她一眼:“撒谎。”
魏危说得太快,语气又太平常了,少女当即就心虚得抖了一下,又瞬间反应过来。
她知道自己露了怯,依旧死鸭子嘴硬:“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百越人?百越有五大部落,巫祝巫咸那么多人,你未必见过我。”
魏危没有回答这句,却移目看向她手腕上的铃铛。
似乎在思索,她伸出手,指尖拨了拨那上面塞着草的铃铛。
魏危刚刚用霜雪刀神挡杀神鬼挡杀鬼的压迫感还在,眼见她的身子倾过来,少女就像是被撑长脖子的鸭子,努力缩在后面。
魏危放下铃铛,平静开口:“百越有巫祝,靺鞨也有萨满。”
“萨满认为铃铛可悦神,更能与鬼通灵,甚至能抵挡邪祟与预知命运。”
兽骨与玉石之间的撞击会发出悦耳的声音。在靺鞨,铃铛是与火一样尊敬的存在。
她一顿,看向少女琥珀色的眸子:“你是靺鞨人。”
“……”
少女很想露出几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但可惜她没这个演技,一双眸子瞪圆了看着魏危。
**
靺鞨两字一出,马车中的氛围瞬间变了。
如果说百越与中原还有交好的可能,那靺鞨与中原之间就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当年清河、陈郡、荥阳三城被屠尽,孔子昕郭郡夫妇殉城,青城儒宗弟子死伤近半,泗水与长江被染红。
史册记载,自开天辟地,书籍所载,大乱之极,未有若兹。
少女见三人沉默,大约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恼怒和羞耻使她的脸变得通红,大声开口道:“我是靺鞨人又如何?你们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们我到底是谁的!”
“谁说要问你是谁了?”陆临渊转头征求魏危,语气无比平静。
“杀了吧?正好给香水海试剑。”
魏危也点了点头:“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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