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饮尽杯中酒,把玻璃杯重重撂在桌面上。
陈老爷的原话是:这孩子来路不明,花钱费心纯属多余,不如好好养我大孙子。如果你们夫妻爱心泛滥没地方发挥,自家孩子多得很,随便挑一个给你们养着,趁早把这个野孩子哪儿来的扔哪儿去。
当时陈万方已经带着谢雪萤去北京读书了,家里家外都是胡玉凤一人操持,还要照顾生病的儿子,已经是很难了。身为公公,不出钱也不出力,反而过来训斥,怎么让人尊重?
谢雪萤皱了皱眉头,说起来都怨我。
舅妈抱着她稀罕稀罕:“这事跟你没关系,就是借题发挥。”
“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有本事把这话说给他儿子听啊?专门趁儿子不在家,老公公来欺负儿媳妇,这算什么?”
眼看着舅舅越说越生气,谢雪萤给他倒上酒。
“算了,人已经不在了。”
“提起不在了,更可乐呢。”
舅舅说起当年,那是陈梦古上高三那年,老爷子摔了一跤,爆血管瘫在了床上,每天睡俩小时,余下时间都在闹,骂人,骂陈万方白眼狼,骂陈梦古不是老陈家孩子。
“你改姓胡吧,我死了,不用你摔丧驾灵。”
飞云听着有问题:“舅舅,这时候老爷子骂儿子孙子,不骂儿媳妇了?”
“他敢?”
舅舅眼一横。
当年老爷子第一个就逮着胡玉凤骂,往她脸上吐口水。
胡玉凤不惯着他,说,老爷子牙都坏了,我给你全拔了吧,省心。
陈万方就势从腰间钥匙串上摘下指甲钳,递给媳妇。
也不知道这老爷子是真糊涂,还是故意欺负人,从那之后再也不敢说胡玉凤一个字,专门骂陈万方。
老爷子除了陈万方还有仨儿子,病了,谁都不回来,都说忙,都说请不了假。
但偏偏谁不在眼前,谁就是好样的。
老爷子骂够了就哭,想这个儿子,想那个孙子。
“说句良心话,梦古当年上高三,正要劲的时候,一宿一宿熬着不睡,看护他爷爷,早上起来做早饭,喂了老爷子,等我姐来替班,然后去上学,那上学能有精神么?还不是趴在课桌上睡觉?梦古第一年没考好,全是让这死老头子给耽误了。”
“那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爷爷。”舅妈摆了摆手。
谢雪萤也点头:“舅舅,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在南京的那个叔叔,他虽然对我不好,我也记得提起我亲生父亲的时候,他眼睛里是含着泪的。后来他病了,我跟梦古还是把他接回来,又留下一点钱给婶子。不过……”
她抿了一口酒。
“梦古倒确实很重视亲情。是亲爷爷,无论对他如何,他都不可能坐视不理的。更何况老人家意识不清醒。”
高所跟她碰碰杯。
“这话可说对了,小陈这辈子恐怕是离不了家了,闲来大家伙聊天,无论说什么,他都要把话题扯到他自己家这几个人身上。我们都没见过你,但是你什么脾气秉性,长什么样,乃至于学什么专业,什么学历,多高多胖喜欢吃什么,我们一清二楚。”
飞云点点头。
“我刚上班那两个月还挺喜欢他的,还跟家里说这下有心动对象了。第三个月,我改变了主意。”
谢雪萤愣住了。
“为、为什么?”
“嘿嘿。”飞云歪歪头看着她:“如果姐姐你天天听别人提起另外一个人,语气充满骄傲自豪和爱慕,你也会好奇吧?我听他说得那么好,我都心动了。”
她越说越想笑。
“姐,你要是真没有对象,又真喜欢警察的话,咱俩可以试试。”
高所一个肘击。
“我侄子还等着呢,你后边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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