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民国十八年,己巳春。
你看,他还记得。
李琅玉随手摸上脸庞,一触竟是大片滚烫的泪水,什么时候流的。他完全不知。他用手臂盖住双眼,那些恼人的液体却不停往外冒,口中发出轻轻的颤音。
程翰良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人情味,他触上那只手臂,想挪开去看下面的情形,但最终又没有这么做。他看到对方在喊着什么,声音很小,于是伏下去贴在李琅玉脑袋旁。
听见的是一串颤抖的气音,在喊:“爸……爸……爸……”
喊得他心慌意乱,最后浑然不觉地吻上了对方的耳垂,吻上那咸热的泪水。
两名警卫在午休过后来敲门,里面许久没有动静,应该差不多了。
一地混乱,碎片纸屑到处都是,那位姑爷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成了具人儡,仿佛被抽掉了生命。
他们只是瞟了一眼,并无多少惊讶,军姿站得挺拔,脸上甚至没有表情。他们一丝不苟地向程翰良汇报,声音洪亮,程兰已经被送回到主宅,只是吃了点安眠药,其他并无大碍。
程翰良一直背对着他们,简单“嗯”了一声,闷哑闷哑的,就再没开口。
等了半晌,其中一名警卫问,人要解决吗?
解决的意思有很多种,但在这里,只有一种。
程翰良目光掣动,微微涣散地投到眼前书架上,李琅玉就躺在他的后侧方,只要稍稍偏头便能看到,他僵直了脖子,不回头,眼底闪过多种琢磨不透的意味,瞳孔渐渐缩小,像退潮一样缓慢,最后成了一点陈年墨迹落在眼珠中央。
“找个地方,扔了。”
最终,他这样说道。
张管家回到程宅是在傍晚,天上下了雨,其实他中午之前就能回来,但那位上海富商听说他是程四爷的人,便留他吃了早茶,端上来的几盘点心到底不同北方,更何况他素来喜辣,不好下口,为避尴尬便胡天海地与人聊了起来。
这会儿进了家门,他问一个丫头,小姐找到了吗?
“找到了,不过姑爷没回来。”
看样子是解决了。那调查的事情还有必要吗,虽然他认为并没有什么重要线索。
张管家把毡帽抓在手心里,来回踱步想了想,最后还是打算去找程翰良。
程翰良从抽屉里拿出一团块状物,是从广州带回来的那块红翡,色泽鲜明艳丽,他摸上那些尖硬的棱角,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脱离风化层的原料都是这样子,然后被送去打磨加工,但比起那些放在柜中的玉器,程翰良更喜欢收集现在这种,从头到尾都是尖锐的,虽然很容易头破血流。
世上美玉千千万,或艳丽玲珑,或光滑圆润,都不是他要的那块顽石。
张管家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程翰良收回神思,问他可查到什么。声音倦倦的,似乎很累。张管家一五一十托出那位富商的底,说了大半天,与李琅玉也没多大干系,只不过是赞助了央大的留学项目,登上当地的报纸,还被《新潮》杂志采访了一次。人嘛,有钱了就想谋名。
程翰良撑着太阳穴,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在听,张管家给他倒了一杯茶,端过去时又想到一点:“那老板的话不像有假,他确实不认识李琅玉,不过他说赞助这个想法是他曾经的一位姨太建议的。”
程翰良衔着杯柄,喝下一口也没接茬,张管家瞧这样子多半是没兴趣了,便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时,忽然听到程翰良问道:“那姨太是什么人?"
这一问让他立马回忆,奈何白天侃得太多,关于这姨太也不过随口一提,“是北方人,叫白……白,白什么来着。”他记得那名字怪秀气的,好像是春还是秋什么的,这年纪一大果真记不住事了。
程翰良蹙着眉头看他,张管家冥思苦想,突然脑内一下疏通,忙道:“白静秋!”
听到这个名字,程翰良神情一僵,握着杯柄的手指好像也黏住了,心底猛地“咯噔”了一声,仿佛鼓缶震响,一种呼之欲出的悸动在胸腔里来回奔走,扎进血肉中,他坐直身,左手紧紧攥着石头,眼中是少有的错愕,“谁?"声音竟有些颤抖。
“白静秋。”张管家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程翰良身子震了震,漆黑的瞳孔陡然睁大,这样子绕是张管家也从未见过,他担心地想询问,还未开口,程翰良霍然起身而出。
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唯恐遭殃,程四爷一回来便接连大发雷霆,可是小姐已经找到了呀。
张管家走出书房,不多会儿,便听到大厅里程翰良对两名警卫的怒吼:“人呢!你他娘的把人给我扔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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