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霰将文书取出来,轻放在桌上,推至了渡面前。
了渡疑惑地抬起眼睛:“这是什么?”
林霰说:“殿下打开看看。”
了渡依言翻开,往下一扫,正色起来:“这是海上运粮记录?大历十九年……十年前,怎么还有回文?”
林霰身上的寒意顺着骨头缝往外冒,全身筋骨发酸,面上却丝毫不显:“近日西海海寇猖獗,我奉皇上之命前往督战,这是在海寇据点找到的。”
“西海与回讫相隔十万八千里,怎么会有这个?”了渡指了指中间那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林霰说:“知道。”
他将文书凑近一些,眯起眼睛看了看,像是在分辨字迹,然后他轻声将那行回语读了出来。
读完说:“它的意思是:大历十九年七月十三,岷州发粮至溯望原,五百万石,预计通航时间,四个月。”
了渡瞳孔骤缩,谁都知道,大历十九年冬,靖北军大战回讫,战败那天下着大雪,是腊月十九。
“怎么回事?这上面所言是真是假?”当年之事无人清楚内情,了渡急于向林霰求证。
大历的航运发展于近年,过去朝廷给征战地运输粮草基本都是走的陆地,战地多在边陲,每次运送粮草都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路远,粮草在路途中损毁的几率太大,一次运粮少说要几个月的世间,送一百石,运粮队的人要吃掉四十石,再加上途中损坏的,等东西送到战场,真正给将士们的是少之又少。
特别是漠北,它位于大历西北部,地质原因几乎无法种出粮食,最近的城镇也相距甚远,靖北军十万人驻守溯望原,全靠附近州府运送物资粮食,缺粮少米是老生常谈的问题。
当年戚时靖曾直言上奏皇上,说只要保证粮食供应不绝,靖北军可在三年内将回讫赶回老家。
只可惜粮食问题一直从戚时靖延续到了霍松声身上,至今都得不到有效解决。
了渡记得非常清楚,在朝廷对于溯望原之战的有关记载中,只有一次粮草补给,是那年赵渊松口放戚庭霜去漠北时,让他带过去的,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次运粮。
朝廷掌握天下粮仓,一切粮食调拨必须经由皇帝,加盖玉玺,才算生效。溯望原驻扎十万大军,粮草消耗不是小数,仅靠漠北几座小城无力供应,这种粮食调度一定是大规模的,负责人见不着圣旨绝不会放粮,想要造假非常困难。所以朝廷只记了一次,就不可能有第二次。
“而且运送粮草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通报朝廷。这并非一人所能遮掩,上上下下几百上千个人需要从中周旋,还涉及到南北调粮,装载运输都需要人手和钱财,想要瞒的密不透风难如登天。”
林霰苍白的唇微微挑起,说道:“可若是封口的指令来自上面呢?”
了渡瞳孔骤缩:“你是说……”
首先从文书的真实性上来说,如果上面所述内容并不存在,东厂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从霍松声手上抢东西。可如果文书上写的是真的,说明十年前真的有一批粮食途经水路,送往溯望原,但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当年戚时靖率军驻扎漠北,与回讫日夜作战,每每军报传回长陵,皆是形势大好。所有人都以为此战必胜,回讫必歼。
然而溯望原与内陆隔着崇山峻岭,一道漠阳关几乎将其与中原割裂。一封封发给长陵的信件,究竟是求援,还是报捷,无从得知,只是若有人有心要瞒,太容易了。
五百万石粮食,至少需要调动十个城池的粮仓,这么大的动静,没有传出一点风声,谁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一步,又是谁有这个权力堵住悠悠之口?
了渡后心漫过一层冰冷的湿汗,他摇头道:“大费周章瞒住天下人去送一批粮食,图的什么?这道理说不通。”
“是啊,说不通。”林霰不知何时将玄铁戒攥在了手心里,他无意识转着戒指,戒指上的纹路将他的手指硌的生疼,“可说不通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
了渡浑身发寒,忽然不敢看林霰的眼睛。
“五百万石粮食,比预计送达时间早了三天。”
了渡紧张地嘴唇都在颤抖:“送到了?”
“到了。”林霰眼前渐渐失焦,模糊的光景中,听见来自前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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