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松声带着饭菜回来的时候,林霰正坐在院子里看符尘练剑。
他微微侧着身,后背对着门口,只露出一点侧脸。
霍松声远远就看见他,想起之前和林霰一起挂星灯的夜晚,想到他许下的那个愿望,甚至还想到更久之前,那道端坐马背潇洒离开的背影。
这么多年,霍松声对从前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唯独对那道背影难以忘怀。
他做过许多次梦,梦里回到那天,他在城门外送戚庭霜离开。可梦里的人太冰冷了,无论他怎么喊都不曾回头,戚庭霜消失在暖黄色的光圈下,融入茫茫风雪,只留给霍松声一道决绝的身影。
霍松声走到跟前才发现林霰睡着了。
林霰靠着粗粝的树干,呼吸轻浅,眼下是一片冷青色的阴影。
符尘停下来,刚张开嘴,霍松声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林霰没有睡熟,颤抖着睫毛醒过来,眼底一层氤氲的雾。
霍松声慢慢蹲下来:“吵醒你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林霰没动,也没说话。
樊笼小筑的一草一木都附着着白色的冰晶,阳光洒落雪上,泛着亮光,像一面镜子被打碎成一片一片,每一片都折射成美丽的梦境。
林霰恍惚地抬起手,裹着白纱的手指将要碰到霍松声的脸时,他的视线陡然抖了一下,往下看着自己的手。
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复苏,林霰僵硬地缩起手指,但就在他要将手放下的时候,霍松声忽然抓住了他,攥着他的手,紧贴在自己脸上。
那面颊有点冷,颜色却很鲜活。
“我是真的。”霍松声看着林霰的眼睛说,“别怕。”
他说的是“别怕”,不是“别躲”。
林霰紧抿着唇抽开手,看向符尘:“来吃饭。”
符尘把剑立在墙边,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觉得先生和霍松声有点怪,又说不出哪里怪。
出了太阳的小院不太冷,三人就在那张沉木桌上用起了饭。寺庙中饮食多清淡,正好林霰病了,胃口欠佳,霍松声给他打了白粥,配了点咸菜。
霍松声顺手给符尘递了个馒头,询问道:“先生药喝了吗?”
白面馒头蒸的松松软软,面发得很香,符尘早饿了,一口咬下去话都说不清楚:“喝过了,我看着喝的。”
“嗯。”霍松声点点头,将小菜推到林霰面前,“尝尝这个,挺酸的,开胃。”
林霰夹了一点就粥喝,他那近乎失灵的味觉尝不出几分酸味,眼睛却被刺激的无意识地眯了一下。
霍松声轻笑一声,英俊脸上阴霾稍退,端碗时,右手食指上的玄铁戒不经意擦碰到碗沿,发出脆响。
林霰半掠起目光。
霍松声留意着他,朝手上看了一眼,然后放下碗,将玄铁戒从手上取了下来。
“这枚虎符是十年前我接手靖北军的时候请工匠新打的,大小样式都和旧的一样。”霍松声说着,从胸前取出了另一枚。
那是昨天林霰放在桌上的,后来了渡收起来,转交给了他。
两相比对,当真是一模一样,只是霍松声那枚颜色稍微深一点。
虎符可以调动兵马,见虎符如见主帅,正如了渡最开始担心的那样,两枚一模一样的玄铁戒一旦现世,必会造成混乱,届时靖北军究竟听谁号令,由谁调遣,军权握在谁手,这是可以改变天下局势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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