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翻开其中一页,或许就能看见一座山、一条河。目睹一次城池变迁,王位更迭,历程一场饥荒逃难,或是丰收庆贺。
若是翻到开国直至十五年以前的名册,还能够细细描摹某人真实的光阴,从只言片语里,窥见他的悲欢离合,哪怕他身已归黄土。
可如今,这些珍贵的卷册均不覆了。或零散扯碎作甲,或四下飘转燃尽。
所谓开国勋业、民生大业,因着一朝帝王忌惮,便成火中烟尘、刀下冤魂。
所谓国祚,百年执守,满眼飞灰。
江浸月的泪淌出来,很快被蒸干,只留下了蜿蜒的痕迹。她掌心满是燎泡,膝盖也红了,人却依旧在往正堂爬。
此去必是死路,可若以身躯相护,或能保下密室中卷册。
倏忽一阵天旋地转,口鼻间骤然一湿。
“你疯了!”宋朝雨用帕子摁着她脸,背起人就往外跑,他不知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跑得和兔子一样快,就连头上的钗都快掉了,“着火了都找到往外跑!就你一直没出来,不跑就算了,你还往回爬!要不是我偷偷跟上来,你今天铁定没……”
“谢谢。”
宋朝雨原本在喋喋不休,闻言当即哑了火。
“但我要回去。”江浸月虚弱地说,“宋朝雨,族志和卷宗还在正堂地室里,我得护着,你走吧。”
“什么东西能比你命还重要!”宋朝雨咬牙箍紧人,阻止了江浸月的挣扎。
“出去再说!”
“没有这些东西,”江浸月虚弱地哽咽道,“我家的案,案子……十六年了。宋朝雨,就当我求求你,十六年前我逃了,如今你让我自己选。”
宋朝雨没有再答话,却也没有放慢脚步。江浸月终于休克过去,宋朝雨感觉到她脑袋一歪。
他没有回头查看。
宋朝雨很快出了山庄门,但火势实在太大,连初春枯树也被引燃,这样可怖的火势却无人来救——不远处山林间厮打声依然,听声量不仅东北边军和锦衣卫在纠缠,残余守备军应当也加入了战场。
现场的活物只剩下一头驴。
驴被拴在树下,叫得撕心裂肺,显然已经快被这冲天焰吓破了胆。宋朝雨猛扑过去,将血色尽失的江浸月弄上驴背趴着,接着哆哆嗦嗦地解绳子。
驴子迫不及待,数次撒丫就想跑,又被尚未解完的绳子一次次拽回,它在惊惧里,听见宋朝雨颤声道。
“识途!”宋朝雨急慌慌给驴顺着背毛,“你认得路对不对?你避开乱军把她带回去,找人救她!”
驴子打了个喷鼻,忽然安静了。
山风又起,身后火龙啸卷。宋朝雨的道袍被风鼓得满胀,显得这小道士愈发清瘦。他胡乱摸了一把脸,将头顶摇摇欲坠的簪子扶稳了。
“我,我……”
宋朝雨看上去想哭,却又勉强扯出笑。
他取下自己覆面巾帕,颤巍巍碰着江浸月的脸,囫囵擦了擦对方眼角脏灰。江浸月面上泪痕犹在,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宋朝雨接着摘下驴子身上水袋,猛地拧开,浇了自己满头满身。尔后猛地一拍驴子屁股,喝道:“走啊!”
驴吃痛急奔,迅速仰蹄跑掉了。宋朝雨站在山庄前,他身后是熊熊火海,火星在他周遭飞溅,黑灰化作了天间阴云。
宋朝雨望着漫天余烬,发上落着了灰雪。
“祖师爷说过的,真金不怕火炼。”宋朝雨望着驴子彻底消失的山道,轻声喃喃道。
“那还怕什么呀?”
他访遍千山,始终没能碰着仙。仙人不在蓬莱洲,仙人也不在覆雪山,那么仙人还能在哪儿,他总得去找找嘛,人生不就两点乐趣,他亲手将人送走,也算了却一桩。
余下的寻仙问道,怎么能算是坏事呢?
宋朝雨转身,走入了赤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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