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知季邈若真想追究长治帝身死之事,自己最终躲不过——可那日说到底,是长治帝自己要殉国的嘛!没有坠落城墙的意外,长治帝最终也会死,届时季邈派兵来拿人,他就这么往衍都递折子。朝堂上那些迂腐言官总要吵上一吵,他就能在盖棺定论之前,偷偷由云栈港逃往海外。
若是登基事宜过多,季邈压根儿顾不上他这茬,那就更妙了。届时风波过去,只要他足够安分,季邈也没理由忽然旧事重提,非得治他的罪,那么他指不定还真能坐稳闲王之位。
季朗越想越觉峰回路转,他一拍手,将脑袋探出颠簸不已的破马车,兴奋道:“距离云栈港还有多远?”
宁王的逃亡队不敢走官道,就只能挑着崎岖山路绕行隘口。新的心腹小太监映松忙不迭回话:“估摸着还得三四日。王爷,这路不好走,现下天色将晚了,瞧不清路,山里夜间也多野兽。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这倒春寒的天气,你说歇在哪儿?”季朗啧了一声,眯眼望进群山间,倏忽猛拍映松后背,“那儿是不是有座寺——你赶紧差人先去探探,若无朝廷耳目就知会一声,本王今夜便宿在这寺里了!”
季朗说是“知会”,当真就只是知会,大摇大摆带几十人跨入寺门。
此寺坐落深山中,是座不出世的小刹,僧侣原本不愿季朗一行借宿,怎奈武僧数量远不及带刀侍卫,只好忍气吞声,让人进来了。
寺庙小,厢房有限。僧侣们已经借了地儿,又供了斋饭,如今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出厢房与佛堂。映松劝着季朗,叫他不要兵戈相向,将事情闹得太大。
好说歹说一通,宁王的逃亡队方才在寺中寻了几个偏院,夜里勉强歇歇脚,天一亮就走。
寺中古柏仍苍青,枝上残雪没化尽。眼下正是一月底,山里夜中更显春寒料峭。季朗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终于还是违背约定,跑进了最近的佛堂内。
却不想佛堂中有人。
映松追着他进去,给季朗系好氅衣,季朗缩着脖子,见背对他们跪坐蒲团之上的僧人没开口驱赶,心里反倒生出些底气。
“和尚,”季朗说,“你怎的一言不发?院里风太大了,今夜我要在此殿夜歇一宿。你先出去,明早再过来守着吧。”
蒲团上的沙弥终于开了口。
“依寺中戒律,应是戌时闭佛堂。”他声音异常沙哑,像是曾被损毁过,“外面寒风卷啸,施主若硬要留,贫僧不阻拦。可净堂夜守有夜守的规矩,贫僧就在此处,哪里也不去。”
他说这话时,依旧没有回头。
季朗火气登时往上涌。
这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和尚,凭什么敢这般对他甩脸色!他虽没有暴露宁王身份,可身侧跟着这样多的人,这山中小刹再不问世事,也应当知他非富即贵。
思及此,季朗干脆直接大步绕前去,一把掰过沙弥的肩:“我看你是敬酒不吃罚——啊啊啊啊!”
季朗骇然变色,直直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朝后爬了两步。
“鬼……你是人是鬼!”
被迫回头的僧侣瞧着年纪不大,莫约也就二十五六。可他空了一只袖,被掰得踉跄扑地中,又见方才的跪姿掩盖住了其缺失的一条腿。他脸上也多伤痕,几乎遮掩住本来面貌,只有余下小半张脸堪堪能辨认。
正是这属于季琰的小半张脸,吓得季朗魂飞魄散。
季琰不是早被炸死在蓬州长赫了吗!
小太监映松是从浣衣局被拔上来的,从未亲眼见过先太子,因而只当季朗是被对方的残躯和狰狞相貌吓着了,连忙要差人进佛堂,先把季琰架出去。
却被季朗猛然扯住袖。
佛首青灯下,季琰神色如常,他艰难地单手撑身,重新跪坐回去,背对着季朗。
“贫僧面目可怖,惊扰了来客。”季琰垂眉敛目,埋首佛像下,“施主,还请出去吧。”
季朗却已经捱过最初的惊骇,意识到季琰似乎不认识自己了。
可万一,季琰是在装呢?
这想法再度惊起季朗一身冷汗,也让他倏忽想通许多事——难怪城破之时,老皇帝非得拉着他一块儿死,指不定就是知道他大哥还活着!
季琰在爆炸里失去了一臂一腿,做不得皇帝了,可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再生?指不定将其藏在这深山小刹,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季朗喉结滑动,试探道:“你究竟是谁?”
“贫僧法号寂莲。”
季朗猛地抓紧衣袍,将“寂”理所当然地想成了“季”,因而立刻确信了季琰就是在装疯卖傻,他挥手赶映松出去,自己爬到了季琰身边。
季朗挑明了问:“你不认识我了吗?”
季琰便又偏过头,借着烛焰瞥季朗一眼。
“我与施主,应是素昧平生。”他摇摇头,“敢问施主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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