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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
五月末,廷尉张邡被发现死于自家宅中,尸首都被雨水泡坏,散发出的腐臭味飘散开来,街巷上的民众半月不敢食肉。皇帝诏令以杨标代守廷尉,彻查此案,乃在张宅发现与远在匈奴的逆贼钟弥相交通的信物。于是以谋逆结案,张邡原已葬下的尸体又被起出,枭首弃市,其家仆外逃,也都被诏书通缉追回。
一场大雨卷走所有沉闷暑气,煌煌宫庭,不及细思便有了秋意。椒房附近的海棠落了大半,太液池上的云雾也散去,几座仙山孤伶伶地漂浮。河道沟渠遇雨猛涨,有住在河边的百姓传言,从皇城流出的水曾泛起鲜血似的艳红渣滓,但这太过危言耸听,并无人当真相信。
“——六哥哥!”
长公主鸣玉提着裙裾匆匆冲入常华殿。
“听说张邡的那个仆人,已经审出来了——六哥哥?”
她惊疑地顿住脚步。
常华殿前殿占地广袤,金碧辉煌,正中摆了五座青铜巨鼎,正袅袅地燃起香烟,弥漫全殿,鸣玉避之不及,掩口呛咳起来。身后的魏之纶便吩咐宫人去倒水。
隔着烟的帘幕,上首的齐王怀桢的脸容也变得不那么清晰。倒是从那鼎后绕出一个黑袍方士,长须肮脏地从地上拖曳过来:“长公主?”他像是好奇地眨了眨眼,敷衍地行了个礼,“草臣见过长公主。”
“云翁?”鸣玉素来不喜此人鬼气森森,搅乱朝堂,皱眉冷问,“你来做什么?”
云翁耸了耸肩膀:“小老儿只会占卦。”又向上首道,“殿下,卦象已明,老臣告退。”
怀桢正懒懒散散地倚靠榻上,闻言摆了摆手。鸣玉看着云翁离去,当即上前,怀桢也只是笑:“鸣玉啊,过来坐。”摸了摸鼻子,又神秘兮兮道,“我在给匈奴单于下蛊,你信不信?”
鸣玉秀眉一拧:“那我可要千恩万谢了。”
怀桢道:“你放心。”
鸣玉在怀桢的侧席上坐下,静了片刻,才道:“我早已听闻了。若是皇上必要我出塞,我也不得不从。”
魏之纶忽而抬起头,盯住她。她却并无所觉。于是魏之纶的目光微移,便与怀桢对视上。
怀桢亦是沉默。有时候对着鸣玉,怀桢会想起母亲。她们身上,好似都有一种单纯的坚韧,是他自己早已失却的坚韧。他瞻前顾后,他一步百计,他不堪一击。
鸣玉端详他表情,又接着道:“其实,皇上……二哥哥,此时焦头烂额,想必也颇多辛苦。公卿大臣多不安分,匈奴又受钟弥撺掇,二十万南军全军覆没,边塞沿线烽火示警……六哥哥,你忘了吗?我们从小时候就说好了,一家人要齐心协力,要守望相助……”
怀桢蓦地笑出声来。又好似感到失态,长而枯瘦的手指掩住了脸,指甲用力,好像要将自己的脸皮都揭下来。于是那笑声更显阴森,幽幽地在青烟中飘荡。
鸣玉被他吓住,犹豫地止住了话头。
“一家人。”怀桢笑着道,“你二哥哥他还说,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可若是拒绝和亲,再启战端,”鸣玉的声音放得更轻,“只怕你我运筹于长安,也保不住边境百姓。”
“保不住便不要了。”怀桢毫不在意地道。
鸣玉猛地一震。
“鸣玉啊。”怀桢看她一眼,倾身过来抓她的手。兄妹之间,这一触碰,却似沉重,“有些时候,你我要学一学皇帝。万物不过是他的棋子,保抑不保,都只是为了争一个胜负而已。”
鸣玉苦涩地道:“我总觉得二哥哥还是我的二哥哥,他……他没有变过。”
怀桢的眼神飘忽在鼎上云烟。他已不想再与鸣玉作无意义的争执,反正万事他都已安排停当,不需再问鸣玉的意见。便冷静地道:“皇上给匈奴质子摆了一场大宴,就在明日。你要出席,但你不可轻举妄动,明白吗?”
鸣玉还想再问,怀桢却已松开她,笑着看向魏之纶,换了话题:“张邡死了,恐怕冯公坐不住了吧?”
“是。”魏之纶踌躇地看着鸣玉的侧脸,回答,“张邡那仆人把冯公供了出来,道是他们两家经常合谋,要离间皇上与齐王。”
怀桢漫不经心地道:“皇帝如何讲?”
“皇上自然是不高兴。冯公战战兢兢,大约也正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还在想法子应对。”
怀桢笑道:“这老头儿,反应也太慢了。告诉钟世琛,冯衷上的奏陈,一律不必拦阻,都给皇上过一过目。柳学锦、方尚庭他们如有陈情,也同样处理。”
*
直到走出常华殿数十步远,鸣玉也始终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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