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国交兵,质子必死,蒙鸷心知肚明。但他总要博上一博,眼前这汉人君臣,显见都懦弱得紧,是不愿意与匈奴大动干戈的。于是哈哈一笑,一手推开那斟酒的宫人,道:“好!有陛下此话,蒙鸷必赴汤蹈火。”端着酒碗摇摇晃晃站起来,身上的肥肉便像在往下流动,身后的大臣都被罩在这山洪一般光怪陆离的阴影里。他往前走到皇帝身前的丹墀之下,又突然一转身,朝向下首的少女:“这一碗敬长公主,为两国百姓,舍身忘家!”
鸣玉嘴唇发白,眼色仓皇地掠过去。这场筵席,她始终不言不动,也几乎无人注意,此时此刻,却不得不与所有人的目光相交接。蒙鸷此人看似颟顸,其实擅长在言语中下套,好像她若喝了这一杯,就是答应了要出塞和亲。
原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觉悟,谁料此时此刻,她竟恐惧得不敢去接这一杯酒。
“长公主不善饮酒,质子何必强人所难。”竟是皇帝先开口了,“朕来与质子先饮三杯,何如?”
“陛下有所不知,匈奴民风彪悍,人人好饮。”蒙鸷拿起象牙筷子,敲了敲酒碗边沿,当当当地刺人耳孔;又咧嘴笑看鸣玉,“若是长公主不善饮酒,只怕去了还要多受委屈。”
殿上群臣皆倒抽一口凉气。
皇帝的双眼微微眯起,这是即将动怒的前兆,就连拿着酒盏的右手也在微微地发颤,盏中酒水摇晃着天顶上的火光。登基以来,他还从未受过如此的侮辱,好像是匈奴那踏破云中二百里地的铁骑直接践踏到了他的脸上——
然而先于他发怒的,竟然是公主身后的一名家臣。
“魏公子!”鸣玉蓦地惊呼,但见那人突然一跃而起,冲入席中,便将蒙鸷一脚踢倒!
群臣骇然之下,尽皆躲闪,但见丹墀下空出一丈方圆地面,竟是那看似瘦弱的年轻人整个压在蒙鸷身上,按住对方衣领,“哐哐哐”地朝那张胖脸猛挥拳头,不过片刻,已打得蒙鸷满脸是血!众臣虽觉此人太过冲动,但又不得不在心底叫好,仿佛这一拳拳都是挥给所有匈奴人瞧的。那蒙鸷本来壮健,几度翻身险要将那人掀下去,却无奈刚才吃多,被那人往肚腹上一按,便觉头晕,脑袋被打得一偏,竟尔呕吐起来。
怀枳见此情形,重重皱眉,正要起身阻止,一只手忽然按住了他的酒盏。掌心软软地向下贴着他腕上青筋,泛出温柔的凉意。
怀桢侧过脸,若有情若无情地瞟了下他,又扬声道:“来人!拉开他们!”
然而侍卫们的确是出现了,却都不敢上前,他们战战兢兢地围拢在那两人旁边,眼看着蒙鸷呕吐出的秽物渐渐竟变成了黑水……
“不好!”是一道苍老的声音斜劈进来,“质子身上带了胡人的邪神,要扰乱朝廷!”
怀桢霍地站起,“什么邪神?”当机立断,“保护陛下,保护长公主!”
众臣皆是色变,那痛殴蒙鸷的人也终于站起,抬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眼瞳里灼灼地燃烧起来,亮过黑夜里的一切灯烛。
他的五指竟戴了钢刺,而膝盖上绑了铜甲。
是有备而来。
但见那蒙鸷仍瘫倒在地,满面血污,口唇大张,肮脏的脸畔尽是自己吐出的黑水。云翁扒开众人欲查视,却见那黑水漫流,仿佛化作一条黑蛇,有了自己意欲奔袭的方向……
“公主!”云翁嘶喊,“他要害公主!”
那黑蛇骤然扬头,要往鸣玉长公主的食案上冲去——
魏之纶“唰”地抽出旁边侍卫的佩剑,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掷,便刺入蒙鸷的心窝!
这一掷力道之强,贯穿质子肥硕的身躯,黑血喷溅,剑柄兀自抖动不已。蒙鸷目眦欲裂,眼神中是不明不白的痛苦——为什么?凭什么?他竟什么都未来得及领悟,就已经仰面倒下。
四面八方的声响好似都停了一瞬,就如那黑蛇警惕地仰首。但在蒙鸷断气的刹那,那黑蛇却也骤然委顿。
仿佛是淫雨流入地底,又仿佛是草木攀住断壁,不绝的沙沙声中,那黑蛇终于化作寸寸黑烟散去。
蒙鸷肥胖的身躯抽搐两下,便再不动弹。而身上也终于涌流出鲜红的血,冲走了那些令人胆寒的黑水,好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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