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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三十章 蟪蛄不知春秋凡人岂可轻许千年(第1页)

一千两百多年过去,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仲筤确实已经不记得了。

也许有些阴谋,是想借诸侯之力除去王座的人;也许是真的少年天真,外面叛乱频发,王兄“一病不起”,他当真以为诸侯还会来替王兄“平难”……全都不得而知。

洛寒枝轻声抗议了一句:“那怎么能说是因为你?”

仲筤转头看了他一眼。

洛寒枝道:“伯峳自己造的孽,就算你不召见诸侯,他们也是要造反的。”

仲筤似是觉得有意思,嘴角泛起一个浅淡的笑:“那你觉得是谁之过?”

洛寒枝心说那肯定是伯峳啊!险些脱口而出,好歹想到了仲筤就在眼前,又咽回去,老气横秋地学着他师父的腔调,道:“伯峳死了那么多年天下也没太平,乱世两百年,并非一人之过。大概就是……世道不好吧。”

仲筤唇边的笑消散了,他沉默半刻,若有所思一般,道:“确实是世道不好。”

若不是姬瀛杀上柢山,作出“诛仙”这种逆天之举,也不会闹到天地间清浊不分。也许伯峳一辈子都会和他的母亲一样,属于大妖的血统隐匿在作为人的皮囊下,相安无事,就此终老。

那么他……也不必拥有这看不到头的长生。

少年仲筤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宫城。洛寒枝的视线跟着他往外远眺,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了,宫城外烟尘四起,马蹄号角响成一片。

仲筤在他身边轻声道:“诸侯打进来了。”

天地很快再次颠倒,但这一次仲筤已经有所预料。也不知道他使了个什么法子,周围的景物全都纷纷乱乱地搅作一团,但仲筤始终站得笔直。洛寒枝一开始还趔趄了一下,但仲筤伸手在他腕上一压,他脚下仿佛生了千斤力,一下子就定住了。

在他们周围,黑气已经完全笼罩了视野。宫殿消失了,荒山纵横,一头巨大的四角妖兽的阴影在黑气中低低咆哮,然后再次随着看不见的气流搅成了模糊了一团。

洛寒枝:“这是……?”

仲筤道:“陻山之战。”

凡人并不是妖王伯峳的对手。王都一战,死的人越多,伯峳的力量反而越强大。越来越多的邪祟和妖物聚集到了伯峳麾下,最后甚至引来了魔君姬瀛。诸侯联军不得已之下暂避于王都城外的陻山之侧。据说联军撤出时,王都已无活人的踪迹,伯峳盘踞于此,王都被称为“鬼方城”。

仙门终于被惊动了。其时,以玄宗门领头,共出动了四十九位仙门高手,在陻山与王都之间联手布下连环阵诱杀伯峳。但不知道是因为仲筤没有亲历,还是他有意忘却,比起方才在宫中喂伯峳吃人,这一段显得非常混乱。身处其中,除了惨叫,缭绕的黑气,遥远的呼喝和若隐若现的兽影,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偶尔洛寒枝会看到少年仲筤的身影,但往往只是惊鸿一瞥,又找不到了。

身边的这个仲筤眉间微皱,显然他并不喜欢这一段回忆被提及。

洛寒枝看不明白,有些不耐烦起来:“他这样困着我们,有什么意思?”

仲筤被他一句点醒,眉间突然放松了。

“他是想激我起嗔心。”

“嗔心?”

洛寒枝转过头,发现仲筤面目如常,甚至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仲筤闭眼的一瞬间,周围纷纷乱乱的场景也全部消失了。

洛寒枝警觉地转过头,听见黑暗里传出来一个声音。

“……这世上真有天命与气数吗?”

没有人回答。洛寒枝四处看,也没有找到说话人的身影。仲筤仍旧站在他身边,双唇紧闭,虽然黑暗的虚空中传来的是他的声音,但却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虚空里的声音又问了一句,很微弱,近乎苦涩的低语:“为什么呢……”

这低语像一根手指,在洛寒枝的心口很重地拨了一下,激荡起了无数的回音。

他不知道仲筤后来经历了什么,史书上从未留下过伯峳的继承人的记载,就算有,也认为他已经一并死在了王都中。洛寒枝只能去猜,也许他被忠臣救下了;也许,他被当做一面旗帜,在诸侯之间易手;也许他也曾奔波半生,妄图复国……

也许,他便是因此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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