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网>有此山 > 第040章 三十九章 若没有他这样吵吵闹闹山上的日子也未免太安静（第3页）
第040章 三十九章 若没有他这样吵吵闹闹山上的日子也未免太安静（第3页）
仲筤安抚道：“不会有事的，九雒和我一起去。”
树登时不晃了，仲筤抬起头，给他遮阳的叶子悄悄地缩起来，像是躲避他的目光。比之飞禽走兽，草木成精的时间要更漫长。这相思树虽通了人性，但灵智半开未开，很多事不懂，只晓得“九雒”这个名字是某种禁忌，仲筤反而更愿意对着它说话。
“他转生之后，变了许多。”仲筤仍旧手托着后脑，想起那日在洛寒枝识海里看到的画面。幼年的洛寒枝便有一股超出他年龄的沉静，这是从前的九雒身上从来没有的。仲筤想，也许是不记得前生的缘故。也许转世投胎，真的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但又……”他掂量着，突然自嘲似的，反问了一句，“他做九雒的时候，我真的就那么了解他吗？”
林间真的起了风，树枝这次是随风摆，仲筤仰着脸，想，也不是那么了解。
他很多年里都只把九雒当成是一只小白雀儿。他吵吵闹闹，无法无天，一个不留神就又闯祸了。仲筤不怪他，反而觉得有趣。若没有他这样吵吵闹闹，山上的日子也未免太安静。
仲筤从来没有想过让他替自己盯着瀚海。按照约定，蒙诸每隔十年便要遣使者来上报。仲筤守着鸿蒙大阵，掐着瀚海所有魔物的命脉，并不怕蒙诸起异心。一开始让九雒去，是他吵得厉害，仲筤让他下山去玩玩而已。
九雒少年时一直很张扬，他们有翼一族都好炫耀。他到了外面，发现自己比旁人修为都高，就忍不住耍威风。蒙诸让他吓得不轻，以为仙尊知道了使者隐瞒不报，赶紧把一些见不得光的小把戏招了。仲筤才觉得九雒好像还有点儿用，便常命他去瀚海。
到后来，九雒越来越深地牵扯进凡间仙门的争权夺势之中，仲筤才觉得悔之晚矣。那时他深信九雒是沾了太多的凡俗之心，勾结嶷山派，是羡慕玄宗门的权势，也想学。仲筤像从前一样教训他，可是小白雀儿已经长大了，翅膀硬了，被他说了两句，干脆飞去嶷山，再也不肯回来。
一直到他上覆偃台，仲筤都没有发现，原来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小白雀儿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小白雀儿在外面经历过什么，在外人面前是什么样子……他心里一直记得让天雷烧糊了尾羽，在他掌心可怜巴巴撒娇的那个九雒，需要他保护，需要他照顾，被小岚追着打的时候要把头埋进他的袖子里躲藏——一直到那个时候，他都没有意识到，把头埋在袖子里，什么都不肯看的人，其实是他。
仲筤想，是该和洛寒枝一起下山一趟了。
相思树静静地陪着着他，枝叶轻拂，便算是懂了他在想什么。
两个一模一样的白嫩娃娃远远地躲在林子后面，捏着鼻子看着仲筤搁在地上的土瓦罐。要是梁冲在这儿，应该能认出这就是那天在箈馆外面被他吓得到处乱蹿的两头小白鹿。
他们俩还没靠近，仲筤已经听见了动静，眯着眼睛朝他们招了招手：“过来。”
那两个白嫩娃娃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化出原型，两步蹦过树下流淌的小溪流，蹭到了仲筤身边。仲筤伸出手，掌心是两块蘑菇，两头小鹿不争也不抢，一个接一个衔走了。第二只还大着胆子在他掌心舔了舔，毛茸茸的触感让仲筤睁开了眼，含笑看了他们一眼。
“今天幽篁里什么情形？”
小白鹿张开嘴，吐了人话出来：“姑姒姐姐醒了！那个男的姐姐还没醒！”
仲筤纠正他：“男的那个就不是姐姐，是哥哥。”
小白鹿眨眨眼。仲筤又靠回去，“还有呢？”
另一只小白鹿道：“不对！他醒了！另一个哥哥进去以后他又装睡了！”
仲筤想了想，另外一个哥哥，梁冲还是洛寒枝？
“哪个哥哥？”
小白鹿晃了晃头，蹄子在地上把青苔蹬起来：“说我很吉祥，还想来抓我尾巴的那个哥哥……”
那就是梁冲了。
最先说话的那头小白鹿生怕被抢了风头，接着汇报：“小岚姐姐和九雒大人在林间说了好久的话！后来又进屋去，然后又出来了，我……我朝他行礼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我！”
仲筤笑起来。这两头白鹿才生了几十年，在精怪里只能算小孩儿，哪里知道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多半是族中长辈教了，看见九雒要行礼。可是说起来，他们白鹿一族的族长高傲，九雒小的时候一直“杂毛”“杂毛”地叫，一转眼……
仲筤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点儿，他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去吧。”
两只小白鹿迈开腿，跑开了。
林中重新安静下来，仲筤从胸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两只手都枕到脑后，放松地躺在相思树的怀抱里。
树叶轻轻拂动，从罅隙间漏进来的阳光随之在他脸上跳跃，风都不敢惊扰他。
然后，只听两声“哇哇”地大叫，仲筤猛地睁开眼，从树上坐了起来。树枝下意识往回收，想把仲筤裹起来，反而挡住了他的视线。仲筤不得不伸手拨开叶片，定睛往小溪对面看去。
只见对面站了个瘦高的男人，一手拎着一个白嫩娃娃，像提着两个冬瓜。小白鹿们吓得把刚吃下去的蘑菇都吐了出来，哇哇大哭。
仲筤：“……”
洛寒枝看见他，嘴角勾了勾，终于放开了那两头小白鹿。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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