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枝闻言越发往后退:“哪有这样的道理……?”
但他话还没说完,仲筤伸出手把它接了过去。铜铃一到他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洛棠阶意外地看着他,仲筤则是饶有趣味地把铜铃举了起来,凑着火光仔细看了看它里面的构造,然后恍然大悟地笑道:“原来是青桑蛉。”
洛寒枝:“什么?”
“青桑蛉。”仲筤又说了一遍,想把那铜铃还给洛棠阶,“一种对灵力非常敏感的小飞虫。”
就像飞蛾趋火,青桑蛉则是一种在清气丰沛的地方就扎堆出现的小飞虫。铃铛内部有个金属的空心小球,里面囚着青桑蛉,若是修道之人握着它,铃铛就会响。
洛棠阶没接,冷着脸,示意仲筤直接把铃铛交给洛寒枝。
仲筤握着那个安静下来的铃铛,又道:“青桑蛉只趋灵,若是碰到以浊气修炼的魔物,青桑蛉也不会有反应……”他顿了一顿,笑意渐收,看定了眼前的人,似是意有所指,“保圣寺倒是甘心与魑魅魍魉同流合污。”
洛棠阶让他说得一愣,他只是一个凡人,自小受家中长辈耳提面命,会法术的都是“巫蛊”,一律严禁就是了,哪知道什么清浊正邪之分?
属下立刻喝道:“你胡说八道!铃响了自然就是修巫蛊之术的妖人!”
“哦?”仲筤扫了他一眼,又把视线转回洛棠阶身上,“那洛寺丞也是修巫蛊之术的妖人?”
“你!”
仲筤懒得理睬他,视线落到洛棠阶手上,又道:“你们寺丞当然是凡人。这阵法……”仲筤抬手随意指了指顶上的石壁,因为洛寒枝没再挣扎,那些暗红色的铭文已经褪了下去,“也是有人提前画好,甚至不需要灵力催动,寺丞只不过是转了转手上的戒指……”
他一边说,一边闲庭信步似的,一步跨出了牢门。保圣寺的人全都惊得倒退一步,但谁也没敢动手。
洛寒枝仍旧站在牢门里,琢磨仲筤的言外之意。
他这个叫“落汤鸡”的不肖子孙灵窍都没有开,所有的灵力来源就是他手上那枚传家宝的戒指。仲筤认出来了,洛寒枝也认出来了,那东西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灵器”。
保圣寺背后的人——洛寒枝在心中姑且认定就是玄宗门——他们显然已经放弃了仙门一直以来的路子,不再花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慢慢修炼,而是以灵器御人。哪怕是凡人,只要有这戒指、有那封灵骨钉,也能把洛寒枝这么一个修炼了两百多年的高手困得动弹不得。
洛寒枝不由胆战心惊地想,此道一开,仙门上千年来的格局就完全被打破了。当拥有灵力的不再是人,而是器物,那所谓的“仙”,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小把戏。”仲筤似是知道洛寒枝在想什么,安抚他一般,“只要拿到手的时候先冻住里面的青桑蛉,它自然就不响了。”他说到这里,微微朝洛寒枝侧了一下头。
洛寒枝听懂了他的意思——“以灵器替代修道之人的那一天还远得很。”
洛棠阶皱眉:“阁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仲筤笑了笑,把铃铛重新扣进他掌心,“铃铛没响,但你能证明我是凡人?还是魔修?还是修为太高,能骗过你?”
铃铛在洛棠阶的手心疯狂地跳了两下,然后洛棠阶五指一蜷,铃铛顿时安静了下来。
仲筤气定神闲地把话说完:“拿着这么个不作准的东西就给人定罪,是不是草率了一些?”
“这个简单。”洛棠阶冷着脸,“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身边的下属立刻拔刀出鞘,架在了仲筤的脖子上。洛寒枝急道:“你敢!”周身灵力迅疾涌动,那些暗红色的铭文瞬间光芒大盛,牢牢把他捆住。
但仲筤动也不动,非常平静地看着洛棠阶。
洛棠阶的手指举在半空,只要一声令下,刀就会砍下去,但仲筤身上有一种从容不迫、居高临下的气度,令他想起一个人。他犹豫良久,冷着脸,让属下把刀收了回去。
“敢问阁下是……?”
仲筤脾气很好地一笑,好像洛棠阶是他请来喝茶的客人:“仲筤。”
洛棠阶见他一身长衫,很是文气,便称呼道:“仲先生。”
仲筤摇头,没认这声称呼:“我没有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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