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介诚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让祝伽有些受宠若惊,他抬起头,一双狭长凛冽的漆黑眼睛蓦地睁的圆溜溜的,表情倒是还算平淡,就是嘴角忍不住上抬,有点儿不好意思的那种油然的窃喜。
霍介诚不说话了,静了两三秒,他转身坐回沙发,朝祝伽招招手,道:“先过来坐。”
祝伽于是跟过来,这次却不坐在霍介诚的旁边了,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然后床像蹦床似的回弹了两下。见祝伽两只手撑在身侧床上,上半身前倾着,摆足了一副聚精会神预备听故事的认真模样,霍介诚忍不住笑了笑。
笑过之后精神难免松弛了一些,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话说出口的时候比他想象中便要轻易很多。
想了想,他轻轻开口道:“祝伽,我有一个妹妹,她叫南瑞。就在上个月,她去世了,你听到的那个坟墓就是她的坟。”霍介诚是低着头讲的,语速很快,平淡的像是在叙述一段别人的故事,有种避之不及又不得不面对的故作淡然。
祝伽的瞳孔骤然缩了缩,他没出声,只是受惊了似的咬了咬后槽牙,然后直直地盯住霍介诚。
第一句话讲完之后霍介诚仿佛摘掉了那个最重的包袱,后面的话渐渐有了些起伏,“我和南瑞从小住在同一个大院里,彼此的妈妈又是天天串门的手帕交,所以我和南瑞的关系很好。前几年吧,因为一些……误解,我们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往来。一年多以前,南瑞突然生了很严重的病,是爆发性白血病。”
说到这里霍介诚抬起头,皱着眉,略带忏悔地讲:“我是她的主治医师,是我没能留住她。”
海浪在舷窗外缓慢沉重的拍打着游艇,像迟暮老人的呼吸,与此同时,祝伽无言的沉默着。
霍介诚永远都是一副气定神闲从容笃定的模样,在祝伽心里,霍介诚就是那种滔天的洪水临到面前了也能不动如风的人。所以陡然看见这样心里装了很多事,看起来很需要别人抱一抱的霍介诚,祝伽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柠檬水浸透了,酸涩缺氧,想说句什么,动了动嘴唇,却被什么扼住了咽喉似的,上不去也下不来的乏力感就那样闷闷的堵在胸前。
我真的太蠢了吧,祝伽想,这种时候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霍介诚深呼吸两口气调整完自己的情绪后注意到了祝伽的表情变化,虽然他总是面无表情,但霍介诚就是能够一眼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心情如何。他想祝伽大约是有些被惊到了,小男孩不善言辞,可能是没料到是这么沉重的一段过往不免有些难过,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讲。
霍介诚其实不需要什么安慰,那些话他听得太多了。
南竟在宝海闹得太大,所有人都知道他霍介诚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所有人也都在看戏,等着他一怒之下把南竟收拾一顿。当然了,这种场面要是发生在他们面前那就最好了。
不管别人知道了多少,想从他这里知道多少内情,霍介诚从始至终都只保持着缄默,他有想保护的东西,也有他的骄傲,不告诉家人是不想让他们担心,而另外的人,他不会让任何外人看到他示弱。
所以祝伽其实是第一个听他本人讲述这件事情的人。而祝伽也只需要听就够了,他能静静的听他把苦水倒完就已经帮了大忙了。
说实话霍介诚自认不是什么容易跟人交心的人,周源也老爱开玩笑说他面上对谁都春风拂面其实心里装着冰碴子,所以,能让他开口重述这件一辈子不想回忆的事情,这本身已经证明了很多。祝伽是他无来由就信任的人,尽管他的年纪还这么小,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就是给人一种靠谱的感觉,霍介诚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的心早就偏到祝伽身上去了才会产生这种认知。
短暂的沉默后,霍介诚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他倾身捏了捏祝伽的手心,然后靠回椅背,道:“没关系,不用为我难过。目睹一个亲人离开不管放在谁身上都是一件很沉痛的事情,更何况对于我来说南瑞的病其实是个遗憾,假如我能多关心她一点,她或许不会这么年轻就早早离开。”
祝伽眉毛拧着,霍介诚于是故意笑得更深些,说:“所以我心情不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知道你想了解我的事情,我告诉你是不想瞒你,但你只能把这当个故事听,不能往心里去知道吗?否则我讲出来还不如不讲。”
霍介诚原本是想安抚祝伽,没想到他说完这句话祝伽的表情好像更加复杂了。于是他扬扬下巴,命令祝伽:“说句话,别光看着我。”
祝伽仍然不开口,只是沉默地点点头,继续望着他,像是在看一只在暴风雨里撑着伞努力奔跑的狗狗。霍介诚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给逗笑了,他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摇摇头继续说:“南瑞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叫南竟,很……”
才说了半句他就有些说不下去,因为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形容南竟那个人。
“很古怪的一个人。他对南瑞很好,占有欲很强,好得有点不太寻常,我这么说你听得懂吗?”霍介诚对整件事最难以启齿的地方就是这里,说完这句话他朝祝伽询问似的看了一眼,心里祈求祝伽一定要听懂。
这件事太过难堪,他头一次听南瑞讲的时候怒火中烧,手都在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想马上冲出去把南瑞暴打一顿然后扔进海里去喂鱼。
所以他实在是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
“我好像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南竟喜欢南瑞。”祝伽终于讲话了,很小声,像在讲秘密,说的时候用难以置信的眼神一直看着霍介诚,一句话分成三段才讲完,似乎在期待霍介诚赶快否认。
霍介诚缓慢沉重地点点头,闻言,祝伽低声说了句“我的天。”
“南瑞的病前期症状其实很明显,发低烧,身体会很不舒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被她哥哥关在了家里。那个家里没有人听她的,后来她晕过去了南竟才把她送来医院。急性白血病不是容易治的病,病情发展得又快,我没办法,所有人都没办法……”
霍介诚轻轻地叹,鼻子有点酸,回忆这件事让他无可避免地陷入低落的情绪里。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头被抱住了,一个温暖的宽厚的怀抱暖烘烘地把他笼罩起来。
是祝伽。
“介诚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不用猜就知道你肯定特别努力地想办法帮妹妹治病。”
霍介诚静静地被祝伽抱了两三秒,想说“我没事儿”,喉头却发出了一声哽咽,他立马闭紧了嘴巴。那一霎那,他感觉祝伽把他抱得更紧了,也不说话,就只是拍小孩睡觉似的轻轻摸着他的头。霍介诚的心又软又涩,过了几秒他终于慢慢地抬起手,汲取力量似的紧紧抱住了祝伽瘦窄却坚韧有力的腰身。
被年纪比自己小的小朋友抱在怀里安慰可真是太没面子了……霍介诚在心里苦笑,他的嘴唇贴在祝伽的小腹上,祝伽的肚皮隔着一层很薄的T恤在他脸颊边轻微的起伏,很有生命力的散发着热气。这感觉太让人安心了,于是霍介诚心想,算了,谁规定坚强的大人就不能软弱一回。
他絮絮叨叨地说:“南瑞从小就低血糖低血小板,受伤了淤青不容易消,跑步也总是爱发晕。这些症状跟她后来得的病没什么很大的联系,但就是因为她惯有的这些小毛病掩盖了病情,所以才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
霍介诚依然记得那天他在问病史,问到个人生活时南竟冷着一张脸什么也不愿意透露,直到他把检查报告摔到南竟面前一项一项指标给他解释可能是急性白血病的时候,南竟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我以为那些痕迹是她故意弄出来威胁我的……她的身体一直是那样……我不知道她是生病了……”
南竟失神的一直重复这几句话的场景在霍介诚脑子里挥之不去。他当时真的是气到发抖,要不是身上穿着那件白大褂,当场提刀杀人的心都有了,如果说他对自己的冷落是无比的后悔,那么对于南竟的疏忽和自以为是便是入骨的痛恨。
若不是南竟失察,南瑞的病情何至于发展得那么快。
在祝伽肚子上埋头平复了半分钟,情绪过去了之后霍介诚不免觉得窘迫,讲着讲着差点哭了算怎么回事。清了清嗓子,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拍拍祝伽的后腰抬起头把人推回床上坐下。祝伽下半身坐了回去,上半身却还朝着他这边半倾着握住他的手不放,不断用大拇指摩擦他的虎口,真的跟哄孩子似的,摸摸摸摸,不哭不哭。
霍介诚忍俊不禁,打起了点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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