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小琢私生活混乱,拿着家里拖欠别人的脏钱到处……”祝安说不下去了,湿漉漉的手捂着脸,道,“人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看着学校里的事请假回到家,其实那时候他已经自愿放弃保研了,他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当一件事情不纯粹了、让他觉得难受了,他就会干脆不要了。有一天他故作轻松地告诉我们他不要读研究生了,因为有人说他是恶心的同性恋,说他不检点。”
谢识瑜的拳头紧得泛白,心里一阵一阵地疼。
“他很坦荡地告诉了我们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说自己喜欢男生,他道了歉,但保证自己没有私生活混乱……就像小时候说自己考了第一一样坦荡。可我和他爸正陷在公司大厦将倾的噩耗里,已经被人戳着脊梁骨满大街批判,无法再接受他因为这样的事被人指责,我和他爸脑子不清醒,说了些很伤人的话。”
泪水从祝安的指尖滚落,她小声地啜泣着,谢识瑜心里一样难受。
他一直都不知道苏琢经历过这些,比起原本就不爱他的谢明晖和许馥雯,爱着苏琢的苏启靖和祝安在苏琢最需要他们时候说出伤人的话,来得更让人来得心碎、痛苦。
祝安像是很多年没有提过这件事,于是后悔像眼泪一样源源不断,无法控制。
“后来想想,他那天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怎么可能不忐忑呢,他一定觉得我和他爸爸会相信他安慰他,可是我们却在他心上划了最重的那一刀。”
“他为了家里的债一直奔走,连学校的毕业典礼都没有回去,发生了那件事后和我们就更远了,也不再在我们面前提起什么,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来苏琢机缘巧合之下进入谢氏,他开始有了正轨之上的生活,苏启靖和她愧疚之下打算给苏琢自己的空间,搬去了疗养院。
一个母亲愧疚的自述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个词,但谢识瑜听得很认真,越听就越心疼苏琢。
苏琢在父母面前那种自然而然流露的亲近是很明显的,有点怯生生的,很想要和他们亲近,却又保持着距离,像是在顾虑着什么。
现在他终于懂了。
“小谢,我伤过小琢的心,所以打那之后我就决定不管是谁,只要是他喜欢的,我都支持。但我也想过,男人和男人过日子终究是不一样,我怕他喜欢的人对他不好,又会随随便便伤他的心,所以总是想着、担心着,害怕他哪天又受伤了。”
谢识瑜扯了张纸巾递过去,心里想,他也担心,苏琢这么柔软的人,万一被人伤害了怎么办?
光是想想这样的事情有可能会发生,他心底就冒起止不住的戾气。
“小琢没有明说你们的关系,也从来没带什么人给我们见过,之前我还在担心这些。”祝安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但看到你,阿姨的心也放下了一点,你和小琢在一起,他看起来很自在,这就够了。你们好好的,阿姨希望你们好好的,也想拜托你多照顾他一点,他真的——”
“等等。”谢识瑜瞳孔忽然一颤,“阿姨,您是不是——”
脑子一瞬间千百根线凌乱成一团,又变得通畅合逻辑。
见面时就对他的笑脸、厚得数不过来几十张的红包,还有忽然袒露的这些真心话......
原来苏琢的爸爸妈妈把他错当成了苏琢的……男朋友?
谢识瑜措手不及得都有些心惊肉跳,本该立刻解释,可他看着面前伤心得肝肠寸断的一位母亲,却忽然哑声了。
......要解释吗?
祝安把他当成是信任的人、认可的人才被诉说了这些。
更重要的是,她以为他是苏琢的爱人。
谢识瑜暂时把自己放到了这个位置上,心脏忽然不可忽视地跳动起来,就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很卑鄙的事情,紧张得难以言之于口,怕被人发现,于是只能小心地压抑着扑通扑通的心跳。
他陷入沉思。
祝安以为苏琢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和携手并进的爱人,心里或许才刚刚要真的接受同性恋……一对母子或许就此解开心结,苏琢这些年不曾言之于口的委屈或许都会因为这个误会而消散。
他或许能成为他们之间修复关系的桥梁。
……还要解释吗?
祝安抬头看他:“什么?”
“我想说。”谢识瑜停顿,牵动嘴角温柔地笑了一下,“阿姨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对小琢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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