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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金泥农场5（第2页）

好不容易听到了收工的哨子声，大家象接到赦令一样，趋之若骛地拥到田埂上，用田里上层没被搅动的水清洗着手上、脚上的泥。

田野里，刚插下的秧苗在浅浅的水面露出点点的翠绿，象一幅绿绒绒的地毯，尽管大家都在磨洋功，一天之间竟然也覆盖了一大片，毛主席说的人多力量大没错一点。

在磨磨蹭蹭中完成了插秧任务，我们又回到了各自的菜土，收掉了白菜台子又种上了蒽菜。收掉了蒽菜又种上了韭菜。

搞来搞去还是觉得种菜轻松些，虽然粪要从较远的大粪池里挑来很累，可谁会那么使劲地给地施肥呢，一天挑一次粪稀释一下，施一施肥也就不错了，平时只浇浇水，不让菜干死也就罢了。

现在是梅雨季节，雨水多得很，这些天连浇水都免了，整天在号子里打牌、唱歌丽啦的，烟蒂子围着牌桌打圈圈，捡着地上的烟蒂子。

牌桌上不时有人用脚踢一个烟头出来喊着：“烟蒂子，烟蒂子，这里有个烟蒂子”，引得房内哄堂大笑。

烟蒂子也不怕别人笑，在一边细心地清理捡到的烟头，撕开每一个烟头，丢掉过滤嘴的海棉部分，将烟丝分成一小堆一小堆，用信纸卷成一根根喇叭筒，坐在那点上一根。

火一标起，他熟练地闪开火苗，然后深深的一吸，那美劲俨然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我看着这一切，觉得世界无奇不有，有的人为了主义而抛头颅，为了理想而洒热血。

有的人为了命而丢了钱，有的人为了钱而丢了命。

有的人为一口气，杀掉一个人。有的人为了面子可头破血流。

有的人把面子放在碗里四处乞讨。靠乞讨度日生理正常的人，他们不是没力气，不是没技能，也不是没头脑，他们是没尊严，没面子观，觉得只要有吃有喝还要面子干啥？

偷要担惊受怕，抢有可能被抓住，骗人又没有智慧，干活挣饭吃太累。乞讨的人都有一个小算盘，认为讨是最好的工作，一不受怕，二又安全，三不伤神，四不伤身，伸手就来，面子是个什么东西？

那么多人为面子活着，有点宝气，面子多少钱一斤？不能吃不能喝的，放下面子讨比干活来得轻松，不管嗟来之食不嗟来之食的，只要是食就吃得很开心，地地道道的一种动物的生存方式。

人家象对待狗一样对待烟蒂子，不时扔点不要的东西在地上，他都很高兴的捡起来吃。

这样一来也好，没有人打他，谁会打一只摇尾巴的狗呢？只是每天拿他开心，有烟蒂子在一起，日子都过得快些。

雨终于停了，难得一个出太阳的好天气，我正在地里干活，组长王中硼说爸爸看我来了，要我回号子那边去。

我扛着锄头跑到号子一看，门边放着爸爸的自行车，爸爸正坐在床头等我。我进屋就问：“你骑单车来的？”爸爸一脸疲惫地说“是啊”。

我赶紧倒杯茶给他：“那你还没吃饭咯”，他说：“不饿，不饿，这是妈妈跟你煮的红烧肉，不过冷了，带了一个小酒精炉，热了给你吃”。

边说边倒了点酒精到小炉里，点上火，把那大茶杯装着的红烧肉小心平稳地放在了火上。

我看着蓝色的火焰慢慢地慢慢地燃烧，慢慢地搪瓷茶杯发出了嗤嗤的响声，这只搪瓷杯子装着红烧肉，到过分局，到过矽沙矿，到过金泥农场，现在又到了这里，它陪伴我整个劳教生活，它支撑着我的身体，但更多的是支撑着我的精神。

在没有阳光的日子，使我看到了油光。在没有油光的日子，让我想到了阳光。

腾腾的火苗带给我温暖，扑鼻的香气带给我希望，恍惚间我觉得那燃烧着的不是酒精，而是爸爸的一颗心，爸爸是在用心灵的火焰，熔化我正在凝固的热血，点燃我对生活的热情。

爸爸为了能省点钱来看我，舍不得坐长途客车，早晨五点钟就骑单车从家里出发，直到上午十点多钟才到这里，骑单车在路上走了将近五个钟头，为了赶路为了省钱为了看我。

我身陷囹圄，也没有能力安排他吃饭，惭愧之情无语表达，我端着热腾腾的红烧肉说：“你也吃一点？”

爸爸说：“你吃，我不饿，不饿”。

爸爸妈妈在学校医院工作，工资都很低，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也不足一百块钱，三个小孩，还要负担奶奶外婆家，妈妈经常为钱和爸爸吵架，他们自己是不舍得这样大碗大碗的吃肉的，省下来给我吃。

我明白家庭的处境，知道他们为我做了很多很多，以前感觉不到的东西，现在能一目了然。觉得以前不听他们的话，愧对父母，愧对亲人。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社会上的哥们、朋友都不知踪影，唯有父母才是最终的依靠。

儿子不管身陷囹圄，父母是痛心的关怀。

儿子不管飘泊在何方，父母是永远的牵挂，父母是温馨的港湾。

我捧着这个大瓷杯，心情很复杂，有很多话不知怎么表达，只能对爸爸说：“以后少来一点，不要骑单车来，太辛苦了”。

爸爸看到儿子开始懂事了，眼睛湿润了，想起自己没能把儿子教育好，现在来这受这些罪，在家自己虽然用皮带抽，但也舍不得这样的折磨他啊！

如今的儿子又黑又瘦，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这里的苦不说也知道几分，他看我吃完了肉，收拾着杯子准备上路。

我说：“快开饭了，在这里吃了饭再走？”爸爸说：“不了，要赶快赶路，在路上买点面条吃就行了”。

我送爸爸上了公路，看着他一躬一踏地踩着自行车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按耐不住内心的酸楚，老天啊！他这样踩要踩五个钟头才能到家。【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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