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夏踩在外间,收了伞面,向里瞧了瞧,道:“姐儿,你可准备好了?方才老太太身边的人来回话了,亲王府的仪仗已到了东晫门,不时便要入内了。”
绾宁向外看了看,又偏过头来,小声说:“二哥,你要记得好好喝药,我要先走了。”
顾子翊微微点点头,唇角弯出了一道轻微的弧度。他弯腰拾起了那双娇小的百合蜀锦虎头鞋,抬起了小姑娘的脚腕,轻轻套在了五妹妹玉白的小脚丫上。
“春日寒,不要再光着脚丫了。”顾子翊柔声道,但这话说出来后,连他自己都有些微怔,这一切的举动都仿佛继承着原主的意志,又仿佛是出于身为一个哥哥的本能。
绾宁坐在小檀木雕花圆凳上看着她二哥,忽然凑上来在顾子翊的侧脸亲了一下。就像她小时候经常亲娘亲,亲爹爹那样,她也会亲大哥,二哥,甚至三哥啊,所以她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这一亲,她忽然觉得二哥比前世更好看了些呢。
顾子翊却是身子一僵,许久才抬起头来,唇角翘了翘,苍白的脸颊终于添了几分温润。
绾宁不放心地看了看二哥,外面丫头又催促得急,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才朝门口跑了过去。
少年见五姑娘走了,才提着剑走进内室来。看看案上的书册,不由道:“爷,姑娘说得有理,以您的身体,还是专心养病的好,何必……”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以这二少爷的资质,未必能中举啊,便是侥幸考上了,这样一幅身子骨恐怕也是无福消受。
顾子翊指尖微微一颤,但脸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的神色:“你不明白,我要的不是功名。”
他既不是国公府那温软谦卑的二少爷,虽不知自己的原身究竟是谁,他却记得骨子里带着的天性——一直往上爬,否则,便只能一直按照原主不幸的轨迹走下去。他虽一身病骨,可这国公府未必能关的住他。
墨荷递给顾子翊一个半旧的手炉,那烟火熏的有些呛人,他不由轻轻咳嗽了几声:“你可打听到为何今日宁亲王府上的人会来了么?”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轮椅上,发出了“咚咚咚”有节奏的响声。
少年有些迟疑,说了句:“东厂的司礼监大人前来传圣旨,升顾大老爷为一品太子太傅,而亲王府的人现在来,大抵是有些关系的。”
顾子翊默默垂下眼帘,回味着方才少年说的话。亲王府的人此行,敢情是为拉拢关系来的。夺嫡何其凶险,而宁亲王府能多年屹立在朝堂之上,无非是因为一位颇得圣宠的皇长孙。通过原主的记忆,他对皇长孙霍璟有了大致的判断——精绝才学,独霸圣宠,不败于庙堂之上。
顾子翊的目光落在失去知觉的双腿上,天潢贵胄,隐疾庶子,这人与人之间的命格,当真犹隔天堑。
……
顾绾宁从青桐院出来,路过大姐顾玉宁的翠露院,听到里面传出来了一阵无比熟悉的娇憨女儿声。
“佩环,你说我这身装扮如何?”这是顾玉宁细细弱弱,宛如莺燕的声音。
那个叫佩环的大丫头接话道:“论才气风姿,大姑娘的绝代风姿可是京城无人不知,哪家的姑娘能跟大姑娘媲美,别说一般的公子哥儿,便是皇长孙殿下,也能叫他挪不开眼睛,您说是不是,三姑娘。”丫头机灵,自然明白自家主子想听什么。
“住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玉宁轻嗔,尾音轻扬,分明带着喜色。
顾惜宁低声地气地回答:“自然,大姐姐的名号早已传遍京都,这般才气,这般美貌,自是无人能及的,大姐放心罢。”
三姑娘顾惜宁是大房通房丫头雁姑娘的女儿,这雁姑娘被抬为通房没多久,便稀里糊涂的死了,留下了三姑娘顾惜宁一个可怜丫头。顾惜宁长在大太太那儿,早养成了懦弱的软柿子性子,就连顾玉宁身边的一等丫鬟,都能比她盛势。
顾惜宁继续轻声道:“皇长孙殿下今日来府上,怕也是有原因的。”
霍璟……每一次提到这个名字。绾宁不禁觉得有点头疼,这辈子她忘不掉前世,要永远不相见才好。
顾绾宁拢了拢嬷嬷手中的伞柄,继续往前走。忽然,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了她。
顾玉宁掀了帘子出来,抚了抚发间的珠钗,嗔道:“这不是五妹妹吗,这小脸煞白煞白的,又跑到哪儿去玩了?”
顾玉宁拖着身累珠叠纱粉霞茜裙,步子是严格的步步生莲步,腰是流行的扶风弱柳腰,发间插了柄朝阳五凤挂珠钗,在阳光下,那颗莹润的珍珠竟有几分流光溢彩的味道。
接着顾玉宁端庄地清清嗓子,目光便不着痕迹挪开了,举手投足间皆不失她国公府大姑娘的尊贵与仪态。
想比之下,顾惜宁的月白蝶纹素衣与青莲手镯就显得朴素多了。可惜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有些苍白羸弱,身上的打扮也不像国公府的嫡姑娘。
顾惜宁走上前几步,向顾绾宁见了个礼,又掏出绢布替小姑娘擦了擦额角的汗滴,柔声说:“五妹妹,你还是不要胡闹了,不要失了世家的礼仪才好。叫下人们瞧去了,反而笑话。”
顾绾宁抓住了三姐姐热乎乎的手,露出一个软软糯糯的笑容:“三姐姐,你今天真美。”【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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