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个长揖,依旧笑着,“此间学舍的主人与泰和公主交好,还请军爷给个薄面,莫要坏了里头陈设。”
他一面说着,手里已经递过去一袋子银钱,笑着又揖了一躬,“缴粮是因该的,小的全心全意支持,只给小的几个奴仆留下些渡日的口粮,剩下的都给军爷带走。”
领头的玄甲卫掂着钱袋子,看见后头几个仆妇搬出来半袋子米半袋子面,一篮子菜,到底没再进去搜罗,“兄弟可说笑了,谁不知道这间女学舍背后有廷尉正大人照看着,我们哪里敢造次,缴粮是朝廷下的令,哥几个也是没办法,兄弟勿怪。”
张青连连说不敢,帮着几个玄甲兵把米粮搬上板车,笑呵呵将人送出大门去,看那士兵拿出官府贴条。
“贴了这个,等于做个记号,这户人家已经征收过了,另外看兄弟你合眼缘,提醒你一声,可安生在屋子里待着,别想着逃窜,中常侍大人已经下了令,谁敢逃跑,谁要投降,抓到了就地处决。”
张青守着心底的咒骂,连声应着,又塞了一锭银,“请军爷们喝茶。”
米粮送上马车,玄甲兵满意离开,待人走远,张青才收了脸上的笑,松口气折回门里,重新找了根木棍栓上门,奔进里间。
亏得夫人先搬来了学舍,这里毕竟不是居住的宅院,玄甲兵以为主人家不会住这里,不逼问着要见学舍主人,上缴的米粮少一些,质量次一些,也没有怀疑。
宋怜继续去搬木块,几个丫鬟抢着去抬,张青也过来帮忙,“想做什么属下来罢。”
宋怜指了指抱厦左右两边的偏房,“这两处房舍里面各砌出四尺宽,外观上不容易发现,可以当做藏身之所。”
春华从知道叛
军首领是汉王后,就一直手脚发软,打摆子,“那个汉王,最喜欢烧杀,奴婢老家是安阳的,因为汉王要抓的人躲在村里,他就让人把整个村子都烧了,六七万,太子会投降的吧?”
夏果冬霜不由都看向夫人。
宋怜看了眼远处越来越浓的狼烟,没有说话,以李嘉暴虐的性子,接不接受太子投降难说,李泽与郭闫想必也知道,李嘉既然对他已经没了兄弟之谊,战败后,李嘉又怎会放过他和郭闫。
李泽郭闫处心积虑夺得太子之位,储君的宝座还没有坐热,又怎会舍得拱手让人。
想必殊死抵抗,死守京城,等着郭庆回援。
但此去东、北两处大周军军营,八百里加急也至少需要一月光景,一来一回时间更不好估测,以京城这一点防卫,想要挺过一个月,必是一场血战。
今日搜罗便只是前菜,宋怜抬头看向远处,分明是阳光明媚的早春,却因烟云蔽日,昏暗低沉,刺鼻的味道混合着外头匆匆而过的马蹄嘶鸣,像绕在脖颈上的绳索,也许下一瞬便会收紧,死在战乱里。
宋怜问张青,“有能穿行的出路么?”
张青也看了眼外头腾升的狼烟,心里同样凝重,忍着没咒骂,“从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太子,有兵有兵器不送去城墙上御敌,偏派来守街口,有人想逃,先关押起来,硬是要闯出去的,当街砍了,一个时辰前,那郭闫先是对那李嘉言语相激,再假惺惺放出一批想投降的百姓,那李嘉竟也不要降俘,直接下令成王兵,乱箭把那些百姓全射死了。”
旋即下令冲击城墙,马蹄踏过那些尸首,鲜血肚肠横流,又被城墙上砸下的滚石碾住,热油浇透,烧起火,焦臭味令人作呕,那恶臭的炼狱里,那李嘉竟似看得舒爽,朗声大笑,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张青实在义愤,被止住了,他看了眼脸色发白打着抖几乎要坐在地上的几个婢女,闭口止住了话头。
“先抓紧把隔间砌出来。”
宋怜撕了布块绑在手上,帮着把砖块搬进屋子里,并不敢停下歇息,只带着婢女们试着用砖和泥水把隔墙砌起来,晚间匆忙吃了几口饭,朝累出一头汗的张青,“你能假扮士兵,肯定有办法逃出去,不需要陪我们耗在这里,你走罢。”
张青忙叩首,“属下的命是郡守令给的,郡守令交代的事,属下便是死,也绝无怨言,且那阉党连信令兵都送不出去,属下能混进城楼,也出不了城。”
宋怜是不想再欠陆宴什么,但现在无法,便也不再提,歇息半刻钟,又接着砌墙,几人都不会砌筑,但时间紧,照葫芦画瓢,砌了两天一夜,也弄出来了个样子,只掌心手指刺痛,拆布带时,再小心也撕扯下了皮肉,水泡被磨皮,血淋淋的。
春华秋实手皮粗糙些还好,夏果冬霜情况只比她好一些,宋怜带她们去里间上药,也不敢睡,上了药回来,多裹几层布,忍着痛继续砌墙,墙壁外封木板子,墙下再用砖砌灶台。
灶肚子里面留出活口砖,米面肉干都用防水防虫的伞纸、蓑布分小袋裹好,从灶洞里塞进隔间。
春华钻进隔间里去整理,爬出来时心里安定很多,她甚至就想藏进隔间里,一刻都不想出来,“省着一点吃,够吃半个月的。”
宋怜手背靠了靠额上的汗珠,缓了会儿头晕,温声吩咐,“以后还同今天一样,每日只用两餐,每次只得吃平素三分之一的量,趁着刚吃了饭,我们先把另一间也砌起来。”
张青默默跟上,女子垂着的手上裹着纱布,一层层已被血红润湿,做起工事来,却一点不耽误,像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不存在一样,婢子们撑不住,还睡了几个时辰,偏她扛着两天两夜没休息,方才用晚食,漫说是几个婢女,便是他这个常在外面忍饥挨饿的,都忍不住想多吃馒头,夫人却硬是没有动,甚至没有看一眼,只沉心做事。
张青奔在前头,“夫人两日没有休息了,剩下的交给属下罢。”
宋怜看了看天色,没有应他,拿起铲子和泥,忽而问,“你家主上何时同泰和公主联系上的。”
张青年过二十,已是知事的年纪,立时便明白自己是给主上惹了麻烦,心比擂鼓,不敢看那双温和的眼睛,也不敢欺瞒,连声解释,“主上南迁以后,京中可信任的友人,都已追随渡江了,大人知道太后重病不起后,托属下往公主府拜谒,送了一尊玉佛,道若裴应物出事,请泰和公主出面照拂。”
又急忙道,“江淮与学舍的关系不能透露,否则会将夫人置于险地,但只要裴应物无事,夫人便也无事了。”
宋怜杵着铲子的手慢了许多。
太后喜爱废太子,皇帝废长立幼,太后急火攻心,加上汉王对废太子一党能除则除,里头多有太后族亲,一时势颓,气怒之下,便病倒了。
泰和公主是汉王、成王的亲妹妹,与两个兄长关系都不错,若说近几月来京城里还有什么人是不显山不露水,却叫人忌惮的,非泰和公主莫属。
当年这位公主是有意于陆宴的,只不过天家公主自有清骨,私底下试探过,见陆宴无意,也就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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