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撑着额头阖眼沉静,扫见水潭中一汪缺月倒影,抬头看那弯弯的半月,直至它爬上最高的高空,挂在树梢,她便也取了笔墨来,绘着大周舆图,渐渐入了神,因受羞辱而生的自厌也渐渐散去。
大周舆图她已烂熟于心,添之以从水文州志中补全的地势地貌,和她曾去过的地方,将现下各诸侯王兵事疆域一一分明清楚,斥候送来的信报烂熟于心,便也不必翻阅,便可增补周全。
舆图绘完,却越发精神,无心睡眠,便也不睡了,笔下紫烟狼毫蘸着丹砂赤青,绘起图来。
季朝既不允她来往,她便也不会冒犯,画中男女俱是侧脸低眉的情态,杵着下颌百无聊赖,就着廊下竹椅,绘一张逍遥摇椅,眼睑染上半红的颜色,桃花玉露,倒多了一二分开怀,弯起了眉目。
王极只远远跟到院门外,知那命令看似监视,实则是担心宋女君夜里出事。
主上自书房出来时,面容沉冷,眉间隐有烦躁,他负责看管罪臣季朝,不知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也看得出主上是挂心宋女君。
但似乎是多虑了,他跟到院外并没有立时离开,抱剑靠在院墙边守了一会儿,那院落里起初安安静静的,不多时传来宣纸翻动的声音,又有研砂磨墨的动静,调涂丹青。
他安下了心,回去回禀时,林江正谏策,“这烟信既是那女贼特意藏起来的,想必响应的都是最信用的亲信精兵,倘若设下埋伏,燃放烟信,将人引来,一网打尽,定能重创女贼。”
林江第一次见那女贼是在京城兵乱时,元吉折在女贼手里,因不听上令,是罪有应得,虞劲、主公、二公子皆因那女贼受过重伤,此仇不报,天诛地也灭。
卿本佳人,生得倾城颜色,却诡计多端狡诈狠毒,比起其余诸侯王,在他看来,此女方才是劲敌。
主公的克星。
便不为复仇,这样一个劲敌,也需得早日除去了。
林江只是护卫,也懂得这些道理,他让虞劲来劝,虞劲不吭声,其余的似张路等又不知这些内情,他只得自己回禀了,“主上,此女狡诈,属下以为,机不可失。”
王极赶忙进去,朝林江道,“你既知宋女君脾性,怎会想不到这些烟信的用处,照新营军里斥候的回禀,连军里惯用的烟信都有暗令,反三百秩以上斥候令,都各有分类,且女君擅识人用人,手底下的人虽不全是聪颖的,却都是最合用的,燃放了这些烟信,引来的恐怕不是亲信,而是围剿咱们的驻军。”
那应章治理广汉城时,本也就不余余力,城防坚固,到了宋女君手里,陆续增补兵事防御,从广汉城各街各坊三里一处的信塔便能看出些端
倪,异动一起,烟信狼烟次第接传,不消几息光景,立刻能传回军营,比千里马速度还快。
广汉城被建成了铁桶一样,滴水不漏,漫说他们主力大军尚在北疆,便是攻到城下,取广汉,也绝不似晋威、梁掾之流,叫他看来,上将军宋宏德比起女君,都还略逊一筹。
且女君掌控着蜀中四郡粮库府库,新营军靠她调度供给,另有官员任用调度,内政外务,几乎信手拈来,女君只差诸侯称王的名义和身份罢了。
这样一个人,若小觑了,下场只会同江淮任家一样。
林江瞪圆了眼,却也哑口,他早见识过那女子心智。
高邵综淡声道,“天下十九州,十诸侯,多一个不算多,去歇息罢,勿要轻举妄动。”
虞劲应是,闷闷不乐退下了。
书房里沉寂下来,王极低声回禀,“巷子尽头的院落想是女君买下的,回去后未见什么人,女君亦没有歇息,似在院子里作画。”
嗤笑声响起,高邵综淡声吩咐,“下去罢。”
王极出了书房,想着林江言语间对宋女君的不满,便也不回住处,先去后街院子寻他,此次南下的六名近卫都住在这里。
他看宋女君极好,是主母的不二人选,若能排除万难走到一起,没什么不好。
出门先遇见了张路,知这也是个痛恨宋女君,一口一个女魔头的,不由拉了拉他,“张兄弟,等下下值来寻哥哥,请你喝茶。”
张路莫名,茶有什么好喝的,知他是有事要说,应下了,“等等就来。”
主上素日卯时正起,药是晨起便要用的,张路端进去,连同斥候从北疆送来的密令文书。
进去一见书房里的油灯,便知是一宿未睡,把药放在案桌上,只见那舆图上皆是兵事,忍不住小声劝诫,“大业虽重,主上也需得顾虑身体。”
药味清苦,随热气弥漫开,高邵综端起,一饮而尽,碗放回托盘里,“今日问问医师,可有能立时治好的药,烈一些亦无妨。”
张路哎地应了一声,倒还真有一个,“属下当真碰到了一个,那医师说旁的妨碍倒没有,只是药极苦,属下想着现下用的慢慢温养,小半年便能好,也就没回禀了。”
“无妨,取了药方来便是。”
张路应是,立时去寻了。
高邵综翻看密令,笔毫因旧脱落,带起些污渍,他换了书简誊抄信令,眼前却浮出那沾染墨渍的皓白指尖,听闻那江淮郡守令府中有一幅人像画,画中男子霞举烨然,朗月松涛,是其亡妻所绘。
她大抵有临别以后,以笔触一笔一划描摹男子眉目身形的喜好,当初送了陆祁阊,如今又送季朝。
朱笔断成两截,掷于地上,高邵综闭了闭眼,起身去沐浴,洗去周身若有若无萦绕的柑橘香,沿着青弘巷踱步,走至巷子尽头,停在小院前。
虞劲随在后头,低声回禀,“卯时正不到,那名叫萧琅的少年驾车来接,女君已经回府了。”
天濛濛亮时宋怜睡了一会儿,便也不怎么疲乏,广汉城尚未苏醒,街上寂静安宁,宋怜掀帘看了眼外头带着晨霜的凉雾,回看马车里正斟茶的少年,温声道,“这些事让府里的人做便是了。”
她说的是驾车接人,端茶倒水,萧琅眼睫微垂,将茶放去她面前,“无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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