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几方会谈的线上会议里抽离,他本该能言善辩,但面向乔宝蓓,他无法准确又完整地表述清楚。过去以身入局,被漆黑冰冷的木仓口抵着,他胸腔下的心脏也不像现在这般跳动得剧烈。
“你的确不了解我。”
听到“把你养好”的话,不知为何,乔宝蓓鼻子有些酸。她皱着眉,忍下那股酸意:“跳舞,唱歌,画画什么的,丽珍以前也带我去少年宫学过,我还有艺术照。”
“也不是非要你养,我又不是你女儿。”
傅砚清的喉核动了动,“我知道。”
他八风不动,浑身透着一派温沉平和的气度,倒显得冒泪光的她情绪激动。
乔宝蓓深吸口气:“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我哪点。”
“我就是一个很粗俗的人,你让我去学英语读美术史,我到现在都记不住几个英文单词,说不明白艺术家有哪些派别,画的画是什么时期的有什么内涵。我只会花你的钱,让你每个月月底签百万甚至上千万的流水账单,没理过财,经营不懂你给我的那几家商铺,即使是花钱也花不明白,还被人忽悠过差点去搞投资。买的包、珠宝,纯粹是想带出去装大款让人羡慕。”
“有一回我在别人面前丢脸了,被你看见,我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没想到你会真给我买到那个稀有皮,还把我那个普通的包拿出去用高价拍。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真的很不明白。”
提起这件事,乔宝蓓像发烧了一样,脸很烫:“就因为喜欢,所以容忍我这么久?”
她洋洋洒洒地说了许多,情绪说上来便上来,如同摇晃过的汽水,脖颈涨红,双眼起雾。
她不能理解。
傅砚清不知该从何说起,低声轻叹:“这不是什么需要容忍的事,我从来没觉得你粗俗。”
夸耀的词汇库像被安置各类严密的进出关卡,漂亮、美丽、善良、勇敢……这类俗套得不能再俗的溢美之词,是契合她,但远远不够。
他殚精竭虑,克制又认真地说:“你很鲜活。”
说出口,他的心律飙升至最高峰值,像初次递出情书告白的少男,掌心也沁出可笑的汗液。
乔宝蓓张了张口,眼底透着浓浓的雾气:“只是这样?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我这样。”
他鲜少将情话说出口,说得这般短促苍白,也不怪她不买账。傅砚清望向她泛红的双眼,难以辨别思绪,颔首抽出手帕,微攥在掌间:“我很难去描述,但我只喜欢你。”
这是比爱要更浅淡的表达,学生时期她常听到,早已习以为常,不觉动听,但此刻心里却有种没由来的高涨感。
就好像她第一次听人表白。
这太莫名其妙了。
乔宝蓓有些坐立难安,“什么时候?你装穷搬到我隔壁的时候?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你,也没见过你。你一声不吭搬到我隔壁,就是为了追求我?”
乔宝蓓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她笑了下,觉得无比的荒唐可笑:“所以你是见色起意,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漂亮,有一副赢在起跑线上的皮囊,也乐于利用这份美貌,攫取不属于自己的恩惠。历任男友是被外貌所吸引,她不以为意,反倒觉得人之常情,也习惯在亲密关系里做被人供奉的那方。
所有人都可以因为她的漂亮而喜欢她,但傅砚清不行,他不行……
乔宝蓓说不出为什么,一旦把他赋予的喜爱和见色起意挂钩,她便会觉得这份喜爱很廉价,很让人作呕。
他不该是这种人,可她偏偏又没有世俗意义上的优秀品质。
绕来绕去,乔宝蓓还是无法否认,自己除了长得漂亮,也没什么优点值得被人喜欢。
她早该看清自己就是这么糟糕。
“你是有这种能力。”
傅砚清没有否认这点,说得高深莫测:“见到你的第一眼,我是有惊艳,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漂亮。”
“
什么意思?”她皱眉,站了起来,听不太懂他说的话。为遮掩这份无知,她是如此虚张声势,但因为个子矮,没什么气势,只像是要随时丢盔卸甲的逃兵。
逃兵会消失不见,他也怕她忽然不见。
傅砚清起身,将手帕抄进裤袋里,如岿然的巨石稳稳地伫立跟前,挡去她会离开的方向。
他低着头,目光近距离地描摹她:“我的意思是,在我看清你的模样之前,我就已经认识你。”
“我们有过接触,只是你不记得我。”他的掌揾到臂弯,俯身贴耳,嗓音低沉清晰,“五年前,三月二十七号,浮山路街道那场车祸的受害人是我,是你把我和司机从车里拖拽出来,给我做了人工呼吸让人报警叫救护车。”
一段没什么印象的陈年往事被提及,乔宝蓓大脑一片空白,睁大双眼瞪向他,企图从他眼里找到玩笑意味。
他的眼里倒映着她,仿佛有洞察内心的能力,细了细眸,确切道:“我确认是你,纵使我睁不开眼看清你。行车记录仪,路边监控,警方的调查都有记录,找到你并不是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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